“不。”錢逸群搖了搖頭,恨不得一頭栽倒,內中的灼燒感已經蔓延到了整個腹腔。
“是的,你自然不怕。”鐵杖道人說道,“因為你知道我不會殺你,但你可曾想過,我為何不殺你?”
錢逸群已經沒法說話了。他只看著兩旁田畝樹木朝身後飛去,恐怕跑得和奔馬一樣快。雖然奔若駿馬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能力,但這種跟馬一樣大的消耗卻沒有馬的高強體能,實在比一刀殺死更痛苦。
“因為有‘道’這個東西存在。”鐵杖道人自己答道,“天地之間的萬物,都走在一條道上,若是走偏了,便要遭殃,此所謂失道。只要大家各行其道,這個天下生死交替,自然而然,萬物具足。那文氏僕人辱罵你,是他們失了自己的道,但你動輒殺人,難道不是失道麼!”
錢逸群連連點頭,心中恨不得痛哭一場:這位老師明顯是在整治自己啊!
只聽鐵杖道人又好整以暇說道:“那個老鴉說你天賦異稟,是修玄術的好苗子,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麼?”
錢逸群甩甩頭,髮髻散亂都顧不上了。秋風微冷,激得他身上毛孔收緊,體內的熱氣散不出來,由此更加痛苦。明人不喜運動,尤其忌諱劇烈運動。錢逸群的身材一直很標準,所以也沒想過鍛鍊……此刻總算嚐到了苦頭,又像是回到了上輩子跑三千米的時候。
“道無術不顯,術無道不存。”鐵杖道人說得雲淡風輕,就像是在閒庭信步中淳淳教誨弟子。他道:“玄術修行並不比正法修行差一等,但是因為許多玄術修士失了道,行事偏頗,乃至於自甘墮落,故而被正法修行之士看不起。你也有這個苗頭,好勇鬥狠,衝動行兇,只覺得有了力量便要用,老子天下第一,是否?”
“我錯了……”錢逸群硬憋出三個字。
“你沒錯。”鐵杖道人搖頭道,“你這不是錯,只是缺人引導罷了。”
錢逸群眼淚都下來了:這尼瑪什麼人xìng啊!我都認錯了你還不放過我!
“我並不樂意折磨你,”鐵杖道人道,“我不給你說什麼戒律清規,但你得記住三件事,否則我也引不了你。”
“老、老師請說。”錢逸群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歪頭咧嘴。
“第一,殺人之前先問自己一句,此人能不殺否!”
“好!”錢逸群緊壓著鐵杖道人的話頭應承下來。
“第二,一入道門深似海,進道有百神護佑,退道必遺禍子孫。你真要走否?”
“走!”錢逸群心中暗道:不走豈不是白吃了這一路的苦頭!
“第三,大道修行舉步維艱,三關九難八十一劫,一步踏錯粉身碎骨。即便步步為營,仍舊有八百磨難萬千誘惑,一旦失心永遭沉淪。你真要修否!”
“修!”錢逸群吼道。
一音甫落,錢逸群腳下頓時一虛,自然張開手臂,就像是騰空而起,恍如駕霧。一股清氣從湧泉而起,直通百匯,五臟六腑四肢百骸盡皆沉浸其中,渾身暖洋洋鬆垮垮,無比愜意。
錢逸群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頓時上下交融,剛才的痛楚一掃而空。
“你可要記住剛才所立下的誓言。”鐵杖道人面帶微笑,“我師兄是個極有修為的。我不在山上,你便從他學,好生學,著實好生學!”
錢逸群重重呼吸了兩口清氣,總算恢復過來。這次真是隻有腳下生風,沒有五臟俱焚,千般舒爽,萬種愉悅。再看鐵杖道人,也不覺得他面目可憎了。
錢逸群沉聲道:“謝老師指引。”
鐵杖道人也不說話,伸出鐵杖指了指前面官道上的一條岔路,乃是黃泥土道。從那土道蜿蜒而上的情形看,應該就是上山之路。在土道拐角處,隱隱約約露出一角飛簷。鐵杖道人道:“那是山門。”
三人跨出幾步,飛快之間便上了土道。鐵杖道人撤了法術,道:“從這裡起便是穹窿山地界,你rì後也要記得,凡是拜謁山陵,只能步行不可擅用玄術。一來是對主人的尊敬,二來也是敬畏山川神靈。”
“是。”錢逸群連忙應道。
三人沿著這條黃泥土路上了山,拐過一道彎,果然見一座紅柱黑簷的山門牌坊,頂上掛著一塊匾額,上書“穹窿山”三個大字。
這山門牌坊雖然是四柱三門,也算得氣派,可柱子上的顏sè褪得斑斑駁駁,顯露出一副破敗景象。
錢逸群看了這柱子,又看了看脫漆的匾額,心道:看來這上真觀混得不怎麼樣啊!
第二章上山
鐵杖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