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聞得熱食香氣,胃口大開,逕將整碗吃了個空。
那女子用布擦拭他嘴唇須邊,滿臉笑意盈然,神色中卻是帶著一股小女孩般的頑鬧味道,說道:“你滿臉硬須又長又難看,幹麼不給剃去,吃東西都要沾粘上了,好美是麼?我爹晚些兒要再過來瞧你氣色,這麼大叢鬍子給遮在臉上,誰能瞧得見什麼?這麼著唄,我替你把這討厭的傢伙剃去,以後喝藥吃東西可就方便多了。”
胡斐一聽大驚,苦在聲不能出,身子不能動,連要抬手示意都沒力氣來使。原以為她只是一時說笑,待見她將碗朝桌上一放,轉過身來時,手裡已是一把明亮剃刀在手,顯然是她剛才出去拿粥時便已一併帶了過來,預謀早定,並非臨時想到的小女孩胡鬧玩意兒。其實他倒不是怕她拿刀來加害自己,而是自己臉上這些虯髯鬍須已留了數年之久,實是具有某種紀念的意義在內,如何是說要剃便剃的了?但他此刻便如癱瘓的人一般,神智雖在,奈何身子動也不能動,只能任人擺佈,當下只急得他氣血上湧,眼裡一黑,隨即昏了過去。
這般昏去了不知多久,悠然醒來,便見床邊坐了一名五十來歲的長者,額上三道皺紋深陷,臉容枯槁,手裡拿著金針移來,跟著落手如風,便在他丹田下‘中極穴’、頸下‘天突穴’、肩頭‘肩井穴’等十二處穴道上疾速插下,手法之精,認穴之準,委實便是高深醫道之能者。那‘中極穴’是足三陰、任脈之會;‘天突穴’是陰維、任脈之會;‘肩井穴’是手足少陽、足陽明、陽維之會,這十二金針插下,他身上十二經常脈和奇經八脈便即隔斷。這常脈和奇經隔絕之後,胡斐身上所受陰陽兩毒便相互隔了開來,不再於體內彼此激烈衝撞。
這名長者隨後撥開他身上各層衣衫,再以陳艾灸他肩頭‘雲門’、‘中府’兩穴,胸口‘華蓋’、肘中‘尺澤’等七處穴道逐一灸過,並以艾葉製成的艾炷,按穴位燒灼,費了好大一番功夫,這才歇下手來。
胡斐體內陰陽相隔,便不再如先前般感到暈沉勁虛,但他苦練數十年的內力真氣早已尋不著半點痕跡,這時的他便宛如一個不會武功的尋常人一般,縱使還有力道微存,那也只是每個正常男人都有的力氣,用來砍柴抬物自是足夠,但要說到防身禦敵卻已不能。那長者吁了口氣,沙啞著嗓音說道:“你且先別想太多,等休息夠了再說。”
胡斐欲要開口道謝,但身子尚未復原,渾身有氣無力,勉強點了點頭,見老者起身離去,驀地驚覺臉頰上涼颼颼的迎風拂面,那下頦嘴唇邊更是感覺不到往昔虯髯鬚子絆臉的紮實,他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所留的滿臉虯髯鬍子,這時都已被那位頑皮小姑娘給剃了個精光,當下迭聲叫苦,偏又無可奈何。
如此過了六日,他吃的多了,精神力氣便逐漸好轉,不似之前般的渾身動彈不得,但要到能夠起床行走,卻也還差著老大一段距離。那小姑娘自剃了他鬍子後便不再來,也不知是怕他生氣責備,還是覺得他身上已經沒有夠她作弄的新鮮玩意兒,是以這便尋找旁人胡鬧去了。這些日子中,便由那僕廝老張照料他的一切,胡斐無力說話,老張也鮮少開口,平常時更逕忙他的諸多雜事,晚上也另睡他處,因此儲藥室裡便只他一人睡睡醒醒。
這日傍晚,老張餵過他飯後不久,那長者又來對他施以針灸,見他氣色好轉,便一邊灸他‘手太陰肺經’十一處穴道,一邊淡淡的說道:“你胸口中的這一掌應該是‘玄冥寒掌’,背後這一掌卻是‘火陽雲掌’,我所想不透的便是在此。要知武林中會使‘玄冥寒掌’的就只西域龍陀山一派,但也從沒聽說他們足跡到過長白山脈;這‘火陽雲掌’更是雲南西雙門的絕藝,向不外傳,更別提要來關外耍狠了。這兩派南北相隔豈止萬里,想來自不可能聯手才是,然你身上陰陽二掌力道渾厚,寒極陰,炙極陽,若非這兩派高手同時所為,卻又是何人?”
胡斐張開了嘴,啞著喉嚨,虛弱的說道:“不是兩人就只一人擊我兩掌。”長者咳了一聲,臉容泛笑著道:“想是老弟傷得迷糊了,這才兩人看作一人。唉,這原也怪你不得,任誰中了其中一掌,便不命喪當場,也已神智大失,跟著再一掌擊來,又有誰能夠記得清楚了?!”胡斐見他神色滿是不信,便道:“前輩前輩可曾聽過‘陰陽冥掌’?”長者皺眉道:“陰陽冥掌?這名字倒頭一次聽到,難不成是擊你那人告訴你的?”
胡斐點著頭道:“那人左掌先擊我胸口跟著再以右掌擊我背部。”長者啞然笑道:“是了。胸口那一掌便是‘玄冥寒掌’,中掌後寒如冰擊胸腔,周身冷若寒冰徹骨,任你武功高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