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趕到城外軍營時,楊五逸已是奄奄一息,仰躺在一片地毯上,身周粗略刻畫了一道聚靈回春的陣法為其續命,而他的斷指死士,又或者是貼身侍女,正跪在他身旁,哭紅了眼,對走入營帳的眾人置若罔聞。
而同樣幾人也沒有在意這個腦子缺根筋的阿曼,黎奉仙當先幾步踩到地毯上,粗暴的腳步幾乎擦掉了構成陣圖的硃砂,令阿曼渾身一顫,終於從悲痛中甦醒……但她想要起身抗議時,卻發現自己已經動彈不得。
論修為,阿曼其實遠在黎奉仙之上,若在野外一對一的廝殺,給黎奉仙一百次機會也活不下來一次。然而在星軍營中黎奉仙統御的是千人之力,鎮壓區區一人,易如反掌。
而排除了阿曼的干擾後,黎奉仙用目光徵詢了王洛的同意,在楊五逸面前俯下身,沉聲道:“我知道你醒著,也知道你在想什麼……沒錯,你的算計已經落空了,你想要的援兵不會來了。所以,與其在這裡幹躺著做夢,不如乖乖睜開眼睛,面對現實吧。”
下一刻,楊五逸睜開了眼,重傷瀕死下的他,眼睛泛著不自然的血色,宛如絕境中的困獸。
“……你們,就憑你們,絕不可能奈何老祖,新恆境內都沒有人能做到,是誰?你,究竟是誰?”
說話間,楊五逸已然恍悟了一切,而後,他將近乎癲狂的目光刺向王洛。
“你是仙盟的人,伱們的觸手已經突破了琉璃網的屏障,探入到新恆境內……大姐的擔憂沒錯,一切都是你們在搗鬼!”
王洛沒有爭辯,只是說道:“所以,你也該知道自己的堅持毫無意義,天庭已拋棄了此地,若不盡快歸順仙盟,這裡就將成為未來百年,兩方交戰的最前線,兩億新恆人將直面仙盟百億眾生的鋒芒……”
話音未落,就聽楊五逸咳嗽幾聲,七竅同時溢位血絲,內心的情緒在這一刻變得更為激昂。
“仙盟人,你對新恆的事一無所知,你的盲目自信自大也極其的可笑,你對新恆的蔑視只會讓你們自食苦果。直面仙盟百億鋒芒……這份威脅,早在新恆立國那一刻,我們就已心知肚明瞭。明州是天庭的試驗場,也是天庭拒敵的最前線。鳳湖以東的千里血原不過是一片早晚會被踏平的緩衝帶。這六百年,是天庭賜予了我們荒野中的安居之地,也是天庭孜孜不倦為我們填充文明……效忠天庭,對我們這些倖存者而言是天經地義之事。張進澄的背叛無論被披上怎樣花團錦簇的理由,也終歸是一種可恥的背叛。”
對此,夏侯鷹一聲嘆息,黎奉仙一聲冷笑。然而王洛卻偏過目光,示意兩人不要插嘴。
這個問題,楊五逸需要的是他的回答,而非叛徒們的回答。
而王洛能想到的答案,則輕描淡寫。
“仙祖赤誠飛昇上界,開闢天庭,以自身的意志劃定仙律,將上界與紅塵永隔……又何嘗不是在背叛他所出身的九州?後來仙祖隕落,天庭崩離,仙界不存。倖存者妄圖以無暇真仙承載新的仙律,再造天庭,這種逆勢而動,不顧九州億萬生靈死活的決策,又何嘗不是背叛眾生?而當無暇真仙隕落,天庭再立仙律時,仙律已然支離破碎,堂堂羽化飛昇的美事,竟被汙染成血肉畸變的化荒,這又何嘗不是在背離最初的仙道?楊五逸,這樣的藉口,你想要多少我都能找出來,說給你。但是真正能驅使著你做出正確抉擇的,只能是你自身的理性。而人之異於禽獸,就在於此。所以,你是願意堂堂正正作人,還是沉浸在自我滿足的道德優越感中逐漸淪為走獸,只在於你自己的選擇。”,
這一番話,總算讓楊五逸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而隨著地毯上的陣法逐漸匯聚來精純的靈氣,助其修復自殺時造成的傷勢。他的面色逐漸變得紅潤,而眼球中猙獰的血絲則逐漸消散。
看起來,他彷彿被王洛的一番言辭說動,心中已存了妥協的念頭。只是一時之間,還難以親口說出歸降的話語。
然而黎奉仙此時卻不由緊皺起眉頭,以密語向王洛示警。
“上使還請小心,楊五逸其人極端高傲,無論看起來多麼溫和隨意,但本性卻是極端的自以為是!這樣的人絕不可能被人言辭說服,他也絕不會認可其他人口中的道理!”
王洛嗯了一聲,心中逐漸升起一絲異樣。
彷彿,在楊五逸那張平靜的面孔
“你在笑什麼?”
楊五逸聞言一愣,目光灼灼地瞪視著王洛,而那雙眼睛裡,的確越發鮮明的呈現出笑意。
直到楊五逸的笑聲,真的在營帳中迴響。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