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下旨後,眾位大臣正要散去,去請三司主官和六部尚書的龍影衛在各官署衙門沒找到他們,追到皇宮來了,將梁心銘簽發的手令奉上,並陳述緣由。
靖康帝心裡熨帖,向眾人道:“如何?朕就說梁愛卿非莽撞之輩,怎會先斬後奏殺左相呢。”
金尚書等人很滿意,以為梁心銘懼怕左相權勢,不敢輕易碰他。知道怕就好,接下來就好辦了。
譽親王道:“是個知道分寸的。”
蘇相笑道:“梁心銘想的周全。”
他心裡卻無比失落,覺得梁心銘到底年輕,欠缺了一份魄力,這麼好的機會都讓左相逃脫了,三司會審能審出什麼結果來?還不是互相推諉、扯皮,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後天,左端陽爭取了時間,便可從容弄手腳。
王諫也十分遺憾。之前他聽說梁心銘忽然現身京都府衙,很是振奮,覺得她潛伏入京這招實在高,還以為她抓住了左相的把柄呢,私心認為她和王亨有的一比。現在看來,她比王亨還是差了些,不如王亨出手果決。
靖康帝道:“那你們就去吧。”
眾人正要告退,龍三疾奔而來。
他跪在皇帝的御案前,雙手呈上左端陽的供狀,道:“回稟皇上,左相已經認罪招供,並且……”
靖康帝一呆,不信地問:“左相招供了?”
龍三道:“是。”
金尚書失聲道:“這不可能!”
龍三心裡不悅,回道:“左相的確招供了。”
譽親王質問道:“梁心銘不是派人來請各位大人去會審嗎?這還沒審呢,怎麼就招供了?”
龍三翻眼他怎麼知道?
他也糊塗著呢。
他看到的情形就是:左相搶著招供,搶著撞柱!
靖康帝道:“拿來給朕瞧!”
語氣冷靜的可怕,極度壓抑。
方無適忙上前接過供狀,呈給他。
靖康帝接過去低頭觀看,不過是兩張紙而已,他看了一遍,又看一遍,彷彿看不懂似得反覆看,就是不出聲。
御書房剛鬆動的氣氛,忽然又變得壓抑起來,眾人都盯著皇帝,等候雷霆風暴降臨。
王諫和蘇相交換了個目光,兩人同時在心裡重新給梁心銘評價,一個想“梁心銘還是有些魄力的”;一個想“出其不意,這份迅捷的手段可以媲美安泰了”。
“嘩啦”一聲,靖康帝揮手將書桌上的東西掃落,什麼青玉筆架、游龍紫檀筆掛、青瓷硯滴、鎮紙等文房器具,和書籍奏章等全部撒落在地,一池墨汁也打翻了,將書桌下的西域羊毛地毯汙了一大塊。
眾臣慌忙跪下,高呼道:“皇上息怒!”
靖康帝憤怒道:“他竟敢欺騙朕!”
眾臣再勸“皇上息怒!”
金尚書問龍三:“梁心銘到底怎麼審的,這麼快就招供了?”那口氣十分的懷疑,暗示皇上這其中有貓膩。
靖康帝手撐著桌子,喘息道:“宣左端陽進宮,朕要當面問他,朕從未想爭奪皇位,他為何要殺六皇兄?”
龍三急忙道:“左相自盡了。”
靖康帝茫然道:“你說什麼?”
眾臣也呆滯,一下子轉不過來。
龍三便將審訊情況一五一十道來,當說到左端陽撞柱身亡時,眾人皆倒抽一口冷氣。他們都是宦海打滾的人,立即明白左端陽的心思:他是生生被梁心銘逼到了絕境,不得已才選擇這種慘烈的方式自盡,希圖取得皇上諒解,並看在昔日輔佐份上憐憫他,放左家人一條生路。
可笑他們還以為梁心銘請三司會審,案子便可拖延下去,左相便有了活路,誰知她放話:就在此時此地,當眾了結此案,絕不給左相拖延喘息的機會。
這招實在太狠了!
金尚書等人滿腹不甘和不服,對她的處置卻挑不出半點瑕疵,尤其是她打著“告慰誠王在天之靈”和“為天子正名”這兩點,誰敢置喙?
靖康帝往後跌坐在椅內,一臉茫然,忽然間人死了,他不知該繼續憤怒,還是該怎樣。
良久,他眼中滾下淚來。
也不知是為六皇兄落淚,還是為左相落淚,抑或是為他自己落淚,滿心痛苦和疲憊。
譽親王道:“皇上保重啊!”
蘇相等都道:“皇上保重!”
靖康帝木然道:“你們先退下。”
眾人面面相覷,不敢再勸,俏沒聲地起來,魚貫退出。
靖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