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坊司的里長保正們也上行下效,對縉紳人家捐獻的舊衣服舊傢俱什麼的,先可著自己和親戚挑選留用,挑剩下的才分給貧民。
李博賢聽說此事後大為歡喜,連夜寫了一道奏本。準備上書彈劾。至於具體是哪個小吏貪墨,哪個坊司假公濟私,他是不清楚的,實際上他聽說的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他也不清楚……
不過他也不必非得去微服私訪,找全人證物證,他既然聽說了就可以告。找不到被告,告順天府就好了,而且順天府尹比什麼小小胥吏、坊司的里長保正份量重,告起來更有成就感。
如果李御史所奏只是道聽途說,實際上並無其事也沒關係。他是御史,御史可以風聞奏事,告錯了照樣算是他的政績。國朝對於監察百官的御史系統可是一向非常縱容袒護的。
“姑娘……”
李博賢喚了一聲,夏瑩瑩轉過身來,珠簾之下俏靨如花,因為珠簾的遮擋,三分朦朧中更顯嬌麗,大紅的霞帔更是為夏瑩瑩增色不少,李博賢乍然一見。不禁大大地驚豔了一把。
此時的瑩瑩,身上穿著一襲華麗豔美的嫁服,嫁服上有用白金線、黃金線及珠石等繡成代表龍鳳呈祥的龍鳳和鴛鴦的圖案。頭上戴著鳳冠,上飾一條金龍、翊以二珠翠鳳。襯得容顏嬌美無儔。
品紅雙孔雀繡雲金纓絡的霞帔上,開屏孔雀好似要活過來似的,託著她俏美的臉蛋兒,清澈明亮的眼睛。彎彎的柳眉,長長的睫毛,白裡透紅的面板。雙唇像玫瑰花瓣般鮮嫩欲滴。
所謂天香國色也不過如是。夏瑩瑩生得太漂亮,李博賢上次見過她一面,這一次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不就是上次風風火火地闖宮要見她母親的那個女子嗎?
憑著御史的職業敏感,李博賢立即意識到其中必有故事。他的眼角稍到正有一個同行急急趕來,那是山東道監察御史劉桓邑,一見他已搶先站在夏瑩瑩的面前,頓時懊惱地站住。
李博賢自得地一笑,問道:“姑娘為何一身嫁娘打扮立於宮門之外,可以告訴本官嗎,如有冤屈,本官可以為你做主!”
夏瑩瑩看了看他,直率地問道:“你的官兒大嗎?”
“呃?”李博賢被她問得一呆,他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青色官袍,一時有些不知該如何做答。
夏瑩瑩道:“我聽人說,本朝的大官都是穿紫袍、紅袍的,小官才穿青袍、綠袍,如果你官兒太小,那就管不了我的事,還是不要問了,我在這兒堵著,總會有大官兒出來的!”
李博賢聽的哭笑不得,不過夏瑩瑩這樣天真嬌憨,卻一點也不惹人討厭。李博賢耐心答道:“姑娘你有所不知,本官的官職的確不高,只是七品官而已……”
瑩瑩一聽大失所望,輕輕搖了搖頭道:“我那夫君是六品官,都被皇帝陷害入獄了,你才七品,幫不了我的,我不想害了你,你還是快走吧。”
“什麼什麼?”
李博賢一雙小眼睛頓時射出兩道鐳射般的熾熱光芒,他聽到了幾個令他腎上腺素急速飈升的關鍵詞:“六品官”、“皇帝”、“陷害入獄”,李御史激動的打起了擺子。
“姑娘!姑娘你聽我說……”
李御史滿面紅光:“姑娘你有所不知,國朝裡有些事情可不是官兒大就能管,官兒小就不能管的。恰恰相反,有些事兒,你官兒再大也管不了,反而是品秩低的小官才有權管!”
夏瑩瑩訝異地看著他道:“當真?”
李博賢挺起了胸膛,正色道:“本官李博賢,乃陝西道監察御史,自然不打誑語!本官雖只七品,可就算一品大員、皇親國戚、勳官功臣,但有不法之事,本官也都能管!”
夏瑩瑩從他的話中沒有捕捉到自己最想聽的那個關鍵詞,不禁緊張地問道:“那要是皇帝犯了不法之事呢,你也能管嗎?”
“哈哈哈哈……”
李博賢仰天大笑,心裡話差點兒脫口而出:“皇上犯錯何止本官能管,滿朝文武、皇親國戚、勳官功臣、鄉老耆老、致仕老臣、士林名流,誰都能管啊!”
皇上是什麼?皇上是杵在全天下人面前,供大家找碴兒的一個特殊存在!是刷聲望的最佳大BOSS!而且本朝這個大BOSS比起唐宋兩朝的大BOSS也就是血厚了點兒,殺傷力差得遠呢。
不過,李博賢可沒把這個意思說給夏瑩瑩聽,他算看出來了,這姑娘天真爛漫的一塌糊塗。對大明官制也不甚瞭然,如果自己這麼一說,沒準她又要去找大官兒喊冤,那他如何刷聲望?啊不,是完美履行一個御史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