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色財氣無所不沾,可憐他只喝了區區不過三錢小酒,就臉紅如豬肝,鼻息咻咻、神志不清了。葉小天看著麵條似的倚在李雲聰身上的蘇循天,不免惡意地想:“他號稱酒色財氣,酒量居然如此之淺,卻不知在色上又是一副什麼光景?”
李雲聰拉長著一張臉,不耐煩地扶著醉得東倒西歪的蘇循天,累得滿頭大汗,葉小天見此情景便道:“蘇典吏,你扶蘇班頭回去休息吧,我隨便逛逛,再到衙裡去瞧瞧。”
葉小天有兩個“胞妹”押在縣衙做人質,孟縣丞和王主簿已經放鬆了對葉小天的監視,可李雲聰大概是上次被葉小天掌摑之後已經恨極了他,唯恐他為逃命連親人也能拋棄,是以如條老狗般盯著他,從無一刻放鬆。
葉小天讓他扶蘇循天先回去,他卻不肯,寧可拖死狗一般拖著蘇循天,也不願先走一步。見他這般模樣,葉小天也懶得理他,自管負了雙手,悠哉悠哉地走在前面。
葉小天一路走去,有意拖著李雲聰走冤枉路,暗中則記下一些方便藏人與隱遁的街巷衚衕。他東張西望的,剛從一條小巷抽回視線,赫然就見眼前站定一人,一襲苗裝,周身銀飾,明豔照人。
葉小天心中突地一顫,下意識地就想逃走,可是一對上那雙明亮中帶著怒意與興奮的目光,就像被一隻貓兒戲謔地盯住的老鼠,有點兒麻爪,逃不動了。
展凝兒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咬牙切齒地道:“葉小天?艾典史?為情私奔的家僕、相公堂子裡的兔兒爺,偷東西的小賊、浪跡江湖的騙子,你這隻妖精,還不現出原形?”
一直粘著葉小天不肯離開的李雲聰見此光景,馬上把蘇循天往自己肩上一搭,調轉身形飛也似地離去,蘇循天酒醉,腳尖直勾勾的,硬是在地上犁出兩道長痕。李雲聰逃出好遠,才很仗義地拋下一句話:“典史大人,我送蘇班頭回去。”
展凝兒冷笑著一步步逼近,旁邊還有兩個苗家大漢按著腰刀冷冷監視,葉小天不敢逃走,只能一步步後退,冷汗直冒地解釋:“姑娘,你認錯人啦!”
“認錯人?我會認錯人?”展凝兒冷笑道:“難道你想告訴我,在晃縣騙我的那個人,在‘蟾宮苑’騙我的那個人,其實都不是你?”
葉小天馬上點頭:“對啊對啊,那個人真的不是我。其實呢,我不是我,我是我大哥,我大哥才是我。騙你的是我大哥,並不是我!你不懂是吧?不懂沒關係,我可以慢慢跟你解釋,這涉及到雙胞胎的問題,稍稍深奧了些……”
展凝兒聽他滿口胡說八道,心中氣極,粉拳一攥便揚在空中,可是還不等她打下去,葉小天已經怪叫一聲,迅捷無比地蹲到了地上,雙手抱頭護住後腦,以臂肘夾住雙耳,護住面門,同時籍下蹲雙膝蜷曲的動作護住了胸腹要害。
葉小天自幼在天牢中廝混,是以懂得這最大限度在毆打中保護重要器官的動作,展凝兒可不知他出身,一瞧這廝擺出一個不揍他簡直就是傷天害理的標準肉沙包動作,心道:“果然是個老賊,一看就是被人打慣了的。”
葉小天抱頭蹲在地上,大叫道:“你不能打我,我是官,我是朝廷命官啊。”
“官?官在哪?”展凝兒順手一指一個過路大漢,問道:喂,你看到官了嗎?
那大漢一看這架勢,馬上變了臉色,機智地答道:“什麼官?俺沒看見過什麼官,姑娘你不要和我開玩笑!”說罷邁開大步,“蹭蹭蹭”地逃離了這個是非場。
展凝兒“嗤笑”一聲,伸手一指從巷口剛轉出來的一個人,兇巴巴地喝道:“戴草帽的,問你呢,你看見官了麼?
那人背一口胡琴,戴一頂草帽,手裡拄著一根竹杖,很不高興地道:“姑娘,戲弄我一個瞎子很有趣嗎?什麼觀啊廟的,我連路都看不見,你還問我什麼觀!”
展凝兒吐了吐舌頭,點頭哈腰,:“對不住啊大叔,人家跟你開玩笑的啦,嘻嘻……”
葉小天看見這般光景,有些忍俊不禁,但展凝兒一轉頭,他馬上又抱緊腦袋:“姑娘,就算我騙了你,你也沒什麼損失嘛,好歹我也是個朝廷命官,你不給我面子,也得給萬曆爺一點面子不是?不打我,成不成?”
“成!”展凝兒晃了晃拳頭:“看在萬曆皇帝的面上,我不打你,我踐踏你!”
展凝兒一提裙裾,抬起腳來……
“凝兒姑娘!”
一道福音從天而降,那是拯救天使徐伯夷的聲音。
剛剛提起裙子,咬牙切齒地正要踢下去的展凝兒突然定住,她慢慢放下腳,鬆開裙袂,優雅地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