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最後的一點銀子,”她依依不捨的摸著皺巴巴的銀票與碎銀,遞在大叔手裡,卻遲遲不肯鬆開:“您要省著點花啊。”
大叔接過來,發現對方仍然不肯鬆手:“姑娘……”
“我是再也用不到了……”她依然在與銀票告別。
“姑娘,人生在世,怎麼會用不到銀子?”大叔警覺的開口:“哎呦,莫非姑娘想自尋短見?……”
“呃?”小紀一頭黑線:“怎麼會……”
“那就好。”大叔忙不迭的介面道。
“……”
“姑娘。”
“嗯?”
“您倒是鬆手啊……”
自尋短見?
其實死了也好,路文非也會一起死去,大仇得報。一切痛苦仇恨通通消失不見。
可是,若能用死亡來鑄就幸福,那樣,大家真的就會快樂了麼?
……算啦,幸福不幸福,一切都是藉口而已。
她膽小,她懦弱,她自私,她……不敢。
她只是怕死。
小紀笑了笑,向大叔揮手告別,轉身向深山走去。
那個貪生怕死的紀展顏,恐怕永遠都不會變。
早春,寒氣還沒有完全褪去,浮雲山卻是一片山花爛漫景象。
遠遠地,小紀蹲在一個突兀的新墳前,上起三炷香,將糕點一一擺好。清風拂過,無數的花瓣便打著轉兒悠然落下,襯得此處恍若人間仙境。
“你看,這漫天的桃花……”小紀伸出手,撫上孤零零的木牌。
你真狡猾,這樣突然的去了,卻讓他再也放不下你了。
可是,念晚,你終歸,是不會寂寞了呢。
所以,不要怪他,就像我也不會怪他一樣。她想起了什麼,突然咯咯的笑起來,然後猛的一捶大腿。
“奶奶的,錢都給出去了,我要怎麼回去啊!!!……”
突然,遠遠有清朗的歌聲傳來,悠揚的曲調輕輕化開在空氣中,散落一地美妙的回韻。
“長生!”小紀猛的站起:“長生!爺爺!我在這吶!”
她跑了幾步,忽地瞥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喜得撲了上去,長生捋了捋美須,呵呵一笑。
“你怎會在這裡?”她仰起臉。
“我哪知你這丫頭躲到哪裡去了,無奈之下只能在這裡等,還真的等到了。”
“等我?做什麼?”
長生搖搖頭,嘆息一聲:“丫頭,你隨我來。”
走了沒有多遠,長生帶著小紀來到一戶獵戶家裡。屋內正嫋嫋的冒著炊煙,男主人豪爽,女主人賢惠,炕上還有一個睡得香甜的嬰兒,看起來無比其樂融融。
獵戶的妻子要留小紀與長生吃飯,長生推辭不過,只好留下。小紀眼饞那燉土雞,於是抱起嬰兒仔細端詳了一下,才發覺這孩子容顏秀美,長大了絕對是個標準的清秀佳人。於是笑嘻嘻的道:“好漂亮的孩子啊,多大啦?”
那獵戶隨口接道:“快一歲了吧,娘子,這小子若是個女孩兒,那就——”
“呃,不是女孩兒?”小紀一把揭開嬰兒的毛毯,看到了某個器官(此處作馬賽克處理),於是尷尬的回望了那夫婦一眼,怎麼也沒發現他們有這個基因生出這麼漂亮的孩子。
“這麼久了承蒙二位照顧,”長生道:“多謝。”
獵戶的妻子笑道:“神仙醫好了我的腿疾,這孩子又實在惹人憐愛,都是應該的……怎算得報恩哩?
小紀漸漸聽出一點端倪,疑惑道:“怎麼,這孩子不是你們的……”
“丫頭。”長生突然轉向她,表情從未有過的嚴肅:“這孩子,姓葉。”
姓葉!小紀突然瞪大了雙眼,抱著嬰兒的手也顫抖了起來。
“慕容姑娘她……”
“已經辭世。”長生簡短的道:“她說,無法舍無塵而獨活於世間,請你無論如何一定要照顧這個苦命的孩子……他叫,葉溫唐。”
“他們……葬在何處?”小紀已經哽咽。
長生微微一笑:“何必有此一問?慕容姑娘道,你撫養這個孩子,就是他們永世的恩人。一切過往,不如就此忘了吧。”
忘了吧,忘了吧。
小紀怔怔的抱著葉溫唐,突然慟哭失聲。
慕容溫唐,一定要如此,才能成全你與葉無塵驚天動地的愛情麼?
一定要死麼?你們,為什麼,都要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