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也不見得能開一次口。
但他和竹生之間分明是有著某種默契。但這種默契,是什麼時候,又是如何產生的?
七刀不禁感到困惑。
竹生輕輕吐出一口氣,轉頭問七刀:“先生在宮裡嗎?”
七刀答道:“應該在。”
竹生道:“我今日不去大營了,你先過去吧。”
她說完,就撥轉馬頭回宮去了。蒼瞳跟隨她而去。
七刀望著他們消失的背影看了一會兒,一扯韁繩,帶著人朝另一個方向去了。
竹生將範深從政事堂召到了她的書房裡,問起了那些罪人。罪人的數量卻比她想得還要多,不僅有豐國的,還有邯國的。
竹生一向衝在前頭,包括俘虜收編這種事,她都細緻的關注了,卻忽略了後方。
“這些人如何處置?”她問。
範深答道:“按慣例,男子發配作苦役,女子送入教坊司。擇其中面貌俊秀者,男子行宮刑,與女子一併送入宮中為奴。”
宮城中的閹人都是這樣的出身。
這又順道扯出了另一個竹生注意到了但是一直沒騰出手來過問的事情。
“這個宮城裡已經這麼多人了,還要往裡送人?”她問。
“並沒有。”範深道,“宮城中人口已經太多了,你又是女子,所以這一次沒打算再往宮中放人。”
“我想赦免他們。”竹生道。“這樣做合適嗎?”
不同的文明,不同的文化,不同的價值觀。竹生明白她必得在她的價值觀和這個世界的價值觀之間找到一個平衡,而不是強硬的推廣她的價值觀。每個不同文明的價值觀,都是適應該種文明而誕生的。強行打破,蠻橫推廣,極有可能造成水土不服。
這是她與蒼瞳對視的那片刻中,她在冷靜下來之後想明白的。而在那之前,她差一點就要脫口下達赦免的命令。蒼瞳阻止了她的一時衝動。
蒼瞳一定是明白她當時要做什麼,竹生想。他怎麼能那麼準確的猜到她的想法?
範深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反問她:“為何?”
竹生道:“本是國戰,並無私仇。他們反抗,是為本國盡忠,我覺得無可厚非。現在,我已經是這個國家的主人了,他們也已經都是我的子民了。”
範深又問:“則,君又在顧慮什麼?”以竹生的性格,她一旦決定了的事情,別人不拿出足夠的論據來,是很難說服她的。可她有了這樣的想法,卻先來問他合適不合適,顯然是有顧慮的。
竹生道:“這些人必有親人因我而亡,我有心赦免他們,卻擔心他們被仇恨驅使,看不清大勢。我個人不畏懼任何形式的復仇,跟我動刀也好,使陰招下毒也好。並非我誇口,實是這世上能傷我的人,我還沒遇到。”
“但,我擔心我這麼做,有一天會使我身邊的人受到傷害。”竹生道,“我憐憫這些人,但人總有親疏遠近,他們全加起來也不及我身邊任何一個親近之人重要。如果有一天,我身邊的人因為我今天的輕率而受到傷害甚至死去,我必定追悔莫及。”
範深凝目注視竹生很久,微笑嘆息。
“恩自上出。君只管下赦令即可。至於如何安撫、管理這些人……”範深躬身深揖,“請交給臣吧。臣既伴君側,便是要為君解憂。”
竹生得到了範深的支援,長長鬆了一口氣,道:“能遇到先生,我真是幸運。”
範深抬頭,含笑道:“不,是臣之幸。”
罪人遠不止宮牆外的這些人。書面的赦令會送達四方,但竹君口頭的赦令已經由內侍傳達到了宮外,站在廊下,隔著重重庭院和一道高高的宮牆,竹生也能聽到外面歡喜哭泣的聲音。
蒼瞳當然也能聽見。他看了竹生一眼,那一眼中,隱含著不贊同。
竹生隔著闊大的庭院和回字形的長廊與他遙遙相望。
蒼瞳雖然能猜到她的想法,但顯然跟她理念不同。可這個世界,有誰能真的完全理解和認同她呢?竹生想,她既不屬於這凡人界,也不屬於九寰大陸,她畢竟是一個來自異世的靈魂啊。
這個事同時還牽扯到了宮城中人口的問題。
竹生得到盛日城,入主這皇宮時就已經注意到宮城中繁多的人口。當時豐帝奉表投降,降為安樂候,搬離了宮城,有品級的妃嬪呼啦啦啦帶走了一大群。可即便這樣,宮城中仍然剩下了大量的宮女和內侍。
這次的事情倒是提醒了竹生。她與範深商議,放出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