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遞來的軟枕堆起一個合適的高度,才放心的讓朱皇后靠在上面,她將朱皇后的頭髮細心的撥到前面不讓壓到,一拾髮尾才發現竟已落了那麼多白霜。
王貴妃看著這個她一直隱隱嫉妒卻又不得不佩服的女子,即使是此時,皇后眉間仍是淡然無畏,彷彿沒有什麼能撼動她,即便是自己的生死,與朝堂上的陛下那般的神合。
“宮中的事,有勞你了。”朱皇后目光柔和,即便病中容顏憔悴,可落在楚雲眼裡卻仍是美的,不是母妃那樣的華貴,說不出哪裡美,可又無一不讓人覺得舒服。
“妾豈敢,娘娘養好身子才是正經事。”王貴妃言道,攬著楚雲上前。
楚雲難得的露出一個符合年紀的軟萌笑容,小心翼翼的說道:“母后快些好起來吧,我和母妃給母后求了平安符。”
似是有些彆扭的看了靖安一眼,見靖安也輕減了很多,口氣不自覺的就軟了下來:“就是為了靖安姐姐,母后也要早點好呀,母后還要看靖安姐姐做好看的新娘子呢。”
最後一句她口氣微苦卻笑著揚起頭,靖安一怔伸手揉了揉她的糰子頭,楚雲皺著眉頭瞪了她一眼,卻一聲沒吭。
靖安接了平安符掛在床前,她原本不是很信這些。可重生一次便對鬼神起了敬畏之心,如今更恨不得世上真有神佛,能聽到她的祈願,只要母后能平安,不管折壽十年、二十年她都願意。
朱皇后有些吃力的抬起手摸摸楚雲的小臉,楚雲只覺她的手溫軟卻微涼,彷彿壓在身上的杯子毫無作用一般。
“你們有心了。”
“不算什麼,陛下吩咐接濟窮困、修繕佛寺,為娘娘積德積善呢。昨日大寶寺誦經去的妃嬪不少,只是不敢叨擾娘娘。”
“我乏了,阿羲送王貴妃出去吧。”
慢慢偎進被中,背過身,纖弱的身子微抖,只覺得痛楚從心中湧出慢慢隨著血液瀰漫全身,明明酸楚到了極致偏偏又帶著淺淺的甜。
他啊,素來不信神佛的他竟揹著她做了這些事嗎。她知曉他日日都來,有時是深夜,有時是早朝前,有時她昏睡著,有時她醒著,有時她想醒了想看看他,他聽到動靜卻走了。
大寶寺裡誦經聲不絕,帝王更是請了慧明大師親自祈福,爐中香火從未落地。
大寶寺的主持訝異於一向不理世事的慧明竟答應了帝王所請,問他時,他只答:
“時也命也,了因果業障。”
逆天改命,以命相償,新鳳待出,舊星當隕。
暮鼓響,天邊一輪殘陽。
朱皇后醒來的時候,萬籟俱寂唯餘更漏聲聲,隔著朦朧的燈火恍然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地?微微闔眼,一個不經意彷彿又會陷入昏睡中,她想著這樣也好,等哪日再醒不來了也覺察不到恐懼和留戀了。
簾幕輕動,依稀聽見呼吸清淺,朱皇后吃力的偏了偏頭,她覺得用盡了全力可實際上卻只轉過來一個小小的弧度。不過也夠了,足夠她看清趴在床前的女兒了,想抬了抬手碰碰她,可是力不從心,倒是守在外面的楚顏聽到動靜走了進來。
朱皇后望著燈火漸漸走近的少年,驚豔的五官中依稀能看到那個人的痕跡,恍惚間陷入了魔障,喃喃道:“衛嶸,對不起,沒有他……”
“母后糊塗了。”少年沉靜的聲音突兀的響在耳邊,像一聲晨鐘驚醒迷夢人。
朱皇后抬頭看他,卻見他神色漠然,只是那漠然的眼神也只是看著靖安的,彷彿只要她在,他就不會分給旁人半分注意。
“阿顏,你若在乎她就別毀了她,那些事情她經不住……讓她安安穩穩的……過這一輩子吧。”朱皇后強打著精神說的斷斷續續。
楚顏恍若未聞,兀自蹲下身子,將她粘在唇上的碎髮撩到耳後,動作細緻溫柔,與他此時的表情判若兩人,兩手輕輕捂了靖安耳朵。他才懶懶抬頭看了皇后一眼:“經不住什麼,經不住她的父皇母后竟是這樣的人,還是經不住她本是我的未婚妻。”
沒有那一刻能比此時更能看出少年心中的執念了,透過那雙眼朱皇后竟看見了往昔一模一樣的執著,還想要說些什麼,少年卻抽了手,比了個禁聲的姿勢:“皇姐要醒了。”
朱皇后看著少年的身影再次模糊在燈火裡,不大會兒,靖安竟真的醒了。
“母后什麼醒的,怎麼不叫我,餓嗎,要傳膳嗎?不餓也多少用一些吧。”
“阿羲”朱皇后見她剛醒就急著忙活,起身時身子分明還晃了晃,不禁心疼。
“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