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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被他刻意從回憶裡過濾掉了,那是他魔鬼盒子裡鎖著的黑暗。他出生以來就沒有母親,他第一次接觸母體,就是以這樣溫熱的血腥、殘酷的殺戮開始的。他拒絕回憶,也拒絕去想那個水甕裡的男孩子後來是死是活,彷彿那是一段磨爛的竹簡,他只希望維繫那段竹簡的牛皮繩索趕緊斷掉,那樣就完全地與過去割裂,還他一個清閒幽靜的養鶴人身份。然而,命運似乎並不打算就隨他所願,現在回憶之門就這樣被輕易啟開,他不得不重新坐下來,仔仔細細地去端詳一番自己最後跟隨著允遲重建桃花塢的種種。突然,他明白了過來。

“就是說,桃花塢是一個幹人百餘年來密謀復國的據點,而在吳王的傾巢剿殺中,奴隸允遲因對卜人平父有恩,被平父所救,逃過一劫,從此做了塢主,以養鶴為生。幹人忠誠,允遲不忘主公之願,仗義疏財,很快籠絡豢養了一批甘願為幹國肝腦塗地的遊俠義士,試圖弒王復國。機緣巧合,桃花塢先後來了兩個神秘之人:一個有勇有謀善畫工,單名一個象字;一個有膽有識能相劍,名喚幹伯。允遲很快生出一計:吳王好劍,可以相劍之人慰之;吳王好色,可以色娛之;吳王亦好畫,可以畫工惑之;吳王信鶴,可以馴鶴蠱之。但此復國弒君計劃,不但需要進宮的四人天衣無縫地合作,而且還得裡應外合。允遲認為:人多則心容易散掉,必須找到一根繩索捆綁相連,除了需要四個刺客從小以手足之情培養外,還必須在組織者之間以某種方式建立起臍帶一樣的聯絡。最終允遲發現,這跟繩索,最好不過的就是骨肉親情,天地間,最難以割裂的就是它。於是,他給它命名‘骨肉血盟’。天遂人願,適時,幹伯攜妾帶僕入住桃花塢,而其妾夏梨又貌美如花……”

平遊子在心裡說著說著,突然感到費盡力氣推開的這扇大門,居然不是久違的陽光,而是更大的黑暗,潮水一樣,撲面而來。

夜深人靜,平遊子在姜魚的墳地前停下來時,他斷斷續續地想起了發生在姜魚身上的事。

有一天,姜魚突然跑來他的鶴舍,那應該是大鸞來的前一天。

“師傅。”姜魚總這樣叫他,“夏梨她瘋了,她來找我,要帶我走。”

他很緊張夏梨,想起這陣子夏梨即使在陽光下都瑟瑟發抖,見了誰,都繞著走,偶爾還見她從惠娘房裡出來,衣衫凌亂,神思恍惚。有一次,他給鶴的羽毛裡藏了一張帛信帶給她,她只是咬破了指頭,回了一個字“女”。當時他以為“女”字是指身為婦人要守婦道的意思,遂心灰意冷。夏梨突然跑出桃花塢,被割下腦袋慘死,又令他痛不欲生,從此發誓以鶴為妾,對任何一個女人都不起波瀾,並且面對姜魚狂熱的愛戀,而故作不聞,卻又間接害死了姜魚。想想看,如若接受了姜魚,他們再生一個孩子,那就意味著在這個骨肉血盟的繩套中,又多了一個候補,秘局的勝算更能大一些,那麼姜魚還用得著被禁錮致死嗎?如今來看,姜魚也許早就明白了其中的秘密,才會不遺餘力地向他示愛,以圖自保。這一切的悲劇似乎是早就註定了的,姜魚知曉了秘密而不得不死,夏梨卻並不知曉芙好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而芙好就一直好好地活到了現在。但是誰知道呢?這個迷局如此之大,夏梨與他偷情生子如此之巧,完全有可能是幹伯刻意為之,也完全有可能是這陰謀高塔中的塔基部分。

平遊子越想越怕。

那麼惠娘呢?惠娘和允遲生下兒子么歡,是情愫暗生?還是機緣巧合?

這裡面至少有一對情感的產生是有預謀的,不是他平遊子和夏梨,就是允遲和惠娘。短短一年時間,同一桃花塢內,兩個女人同一時期生產,這絕對不會只是個巧合。

平遊子發覺自己渾然不覺地掉入到了一個不可預料的黑洞之中。

他漂浮在這黑洞裡,處於一種失重狀態,渾身冰冷。

他一方面希望發生真感情的是自己和夏梨,因為他無非忍受自己等待了半生的愛情是一場計謀,但他另一方面又不敢去想是惠娘被陷入計謀。如若是的話,惠娘該如何接受?她從生下來就跟隨著主公,為他歡天喜地地生下一個兒子,又為他身份著想,心甘情願地嫁給一個市面上買來的瘸腿奴隸,默不作聲地幹最粗的活,心細如髮地管著桃花塢。她以為三歲的兒子死於自己的疏忽,一夜間愁白了半邊頭髮,至今,每逢秋至,必哀號痛恨而不能自已。他生前,她不能守著他的人,他死後,她夜夜守著他的墓,現在要告訴她,事實是,這一切只是那個她深愛如此的男人設計給她的一個碩大謀局?那豈不是活活要了惠孃的命。

可是,事實是:十餘年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