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心微微一笑:“我猜,英海天如此煞費苦心設定推論,或許是想將他的思想展示給我們看,希望我們能幫助他解開心結。”
“那麼,他的心結解開了嗎?”趙雪君道。
這個問題也是大家關心的。
當他們趕到醫院時,英海天已經去世了。他瘦削的容顏上,彷彿含著一絲笑意。
“這回他真的死了,”許森喃喃道,“沒想到人活著也能象冤魂一般作祟,唉!只是他為何不殺我們呢?”
曰者說邏輯
“這恐怕永遠是個謎了。”段雲瞟了一眼英海天的屍體道。
“那倒未必,”蔣世超道。他不知何時已經開啟了病床旁邊的小櫃子,裡面有一個旅行包。那包上沾滿塵土,許多地方都破損了,看來已經用了很久。蔣世超將那包拖出來,只見包的提手上,用紅色絲線繡著很精緻的一行字:“海天出遊,一路順風。”鏽工精細,顯然是女子所為。
“看來這是英海天的包,”林丁道,“這上面的字,說不定就是我們遇見的那位女教師鏽的,所以他才用到現在。”
大家都覺得很有道理。
“那位老師說英海天帶來了他的日記,”蔣世超一邊說一邊已經將包開啟,“如果我沒猜錯,那些日記應該還在這包裡。”說著他從裡掏出幾個黑色封皮的日記本,對大家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
日記一共有十來本,蔣世超揀出其中最舊的一本,翻開第一頁,看了看日期,赫然就是龍應水和朱環出事的那一天,他將日期一說,立即有幾個腦袋擠過來要看,只聽兵兵乓乓一陣頭顱相撞之聲,誰也沒看清日記上寫的什麼。
“大家不要搶,”校長忍俊不禁道,“世超你大聲念給我們聽。”
世超點點頭,選擇日記中要緊的部分唸了出來。
以下是他所念的部分。
某月某日:
……應水和朱環就這樣死了。也許他們命中註定要在今日死去,我雖然悲痛,卻也無話可說。讓我不能釋懷的是那兩個棋手的冷漠態度——“別吵,我們正在下棋”——面對垂死的生命,他們就是這樣輕描淡寫地說。
生命是什麼?難道生命不是最貴重的嗎?
……。。
某月某日:
……。自從他們死後,我開始質疑生命的重量——也許生命並不值得我們珍視?也許一直以來大家所遵從的倫理和道德都是謊言。
今天,我親眼目睹一個人死去。
那個人看來是生了重病,到學校的醫院來治病。不過他很窮——他的衣服很破爛,鞋子也破得厲害,面板粗糙,神情悲苦,一看就知道是生活底層的人物。他沒錢付醫藥費,他是農民,沒有公費醫療。
醫院沒有接收他,他坐在醫院的門口呻吟,整個夜晚都在呻吟。
十一點鐘,我聽說他死了。
我在深夜寫下這篇日記,以此代替早已乾涸的眼淚——也許他的病無法治療——但是無法治療,和不治療,是兩個概念。
莫非,生命真的很輕很輕?莫非沒有足夠的錢,就不能交換到生存的權利?
今夜必將無眠。
曰者說邏輯
某月某日:
又是一個荒誕的故事。
我們村裡的老王,是村供銷社的營業員。那天夜裡起火,他衝進供銷社搶救財物,“壯烈犧牲”——報紙上用的是這個詞。他被追封為烈士。
我是他同村人,我親眼看見他的父母妻兒在他死後的悲痛模樣,而那個供銷社,裡面全部的財物加起來也不超過50元錢。
他為了50元錢獻出了命,大家彷彿很讚賞他的行為,然而我很疑惑:難道一條人命只值50元?
頭又疼了,最近常常頭疼。
某月某日:
我在世界上最愛的人,親手殺死了我。
她殺死了我們的孩子,因為孩子的父親不能給她買漂亮衣服。
當她冷漠地告訴我這件事時,我真的清楚地聽見一種清脆的破裂聲——來自我的胸腔——我的心碎了。
我什麼也沒說,我已經被殺死了,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一切都沒有意義,生命只是個笑話,一件衣服,就可以毀滅一個生命。
象水寒兮那樣高潔的女子,或許已經絕種了。(“水寒兮是誰?”冷心問。段雲朝他翻翻白眼:“自己去看《人物誌》裡的《高山流水篇》。”)
以前的英海天,再也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