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環視了車廂一圈,不覺一笑,花漣還真是細心,把迪古乃送我的那柄匕首也帶上了。匕首……我心裡一緊,完顏宗翰流著鮮血的手掌還清楚的浮現在眼前,我伸出手,彷彿可以看見,他的血染紅了我的手指,染紅了那枚綠松石指環……
行了半會,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宗賢在外面道:“兀朮和孛迭跟來了。”我聞後臉色頓沉,一把掀開車簾跳了下來,看四周的景象,應是已經出了城,遠處依稀可以望見從前居住的別苑。
兩個人,兩匹馬,立在五步之外,我緊走幾步,平平道:“你不是已經走了嗎?”兀朮本是一臉笑意,見我口氣不善,露出幾分驚訝,想要拉起我的手,卻被我躲開。他不再堅持,依舊帶著笑意低頭問我:“本來是昨日要走,但為了你,我決定再留一日。”我不說話,目光掃了一眼跟在他身後的孛迭,竟是那麼的陌生,陌生的讓我覺得可怕。
“我現在,想問你一句話。”他握住我的肩膀,緊緊的,不容我再次躲開,“告訴我,你現在心裡有沒有我?若有,我就帶你離開,從此去哪兒都帶著你,不是不喜歡會寧的天氣嗎?我帶你去燕京,去汴京,甚至去臨安也可——”
他話未說完,便停了下來,因為我盯著他的眼神越來越冷。我見他表情痴怔,往後退了一步,揚起下巴冷語道:“從前,我念你性子豪爽,為人坦蕩,將你視為知交好友。而你,卻讓我失望至極,跟你走?你趁早打消了這個念頭。從今往後,我與你再無半點情分,我沒你這個朋友!”
孛迭衝上來叫道:“爹爹對你這麼好——”我斜睨他一眼,冷笑道:“你爹對我好?你爹若是對我好,就不該在那晚的宮宴上說出那句話!”兀朮聽到這裡時,黑眸一沉,臉色晦暗,我接著道:“兀朮,你以為我心裡不清楚是嗎?你和孛迭,根本就是故意的,你想幹什麼?你想讓我因此厭惡粘罕?讓我離開他?呵呵,我告訴你,我即便是離開他,也斷斷不可能跟你走!你說你愛我,這就是愛我的方式?讓我得知這麼殘忍的真相,你這是在傷害我……”
說到最後,我已經是語帶哽咽。兀朮臉上閃過一抹心疼和懊悔,卻轉瞬即逝,變成了三分訝異,七分妒色,“你果真是深得柔福寵愛的那個小宮女?你背上那塊胎記……”我撇開臉,擠出一句話:“我是誰都不重要,我只是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不是任何人的。”說完轉身快步朝回走,宗賢緊跟在側。走了幾步,身後爆出兀朮的一聲怒吼:“顏歌!不管你從前是誰,終有一日,你一定會是我兀朮的女人!”
我腳步一滯,呼吸有些困難,宗賢扶住我緊張道:“沒事吧?”我點點頭,藉著他的力氣慢慢向馬車移過去。
回到馬車裡,花漣她們臉色都有些不自然。我有些尷尬,兀朮方才最後一句話幾乎是拼盡全力吼出來的,聲音大得都快傳進城裡去了。她們一定也聽見了,個個都閉著嘴不說話,低頭忙著自己的事。
我靠在車窗邊,將簾子勾了起來,宗賢策馬在旁,不時扭頭看我一眼。我撐著下巴,淡然笑道:“你想問什麼就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他微微一笑,沉默了一會兒後,輕聲道:“兀朮他……欺負過你?”我目光一沉,搖搖頭,不說話。我曉得宗賢在想什麼,兀朮剛剛提到了我背上的胎記,既是一個女人的脊背,若非親密之人,豈會看得到,他會有這樣的猜想也是情理之中。我堆起笑,繼續問:“你就沒有別的疑問嗎?比如,我與柔福為何那樣投緣?我到底是尋常百姓家的孩子、還是汴京皇宮裡的人?”
他一笑,臉上水波不興,緩緩道:“你是誰,我並不願去探究。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你的過去,你也應該放下了,未來還有那麼長的路要走,我不想你走的那麼矛盾、那麼痛苦,粘罕……你不必再怨他的……”
我若有所思的望著他,愈發覺得他難以捉摸。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在我的印象裡,他一直是無慾無求,姿態高雅,給人親近之感,卻又始終無法真正走近。回想著和他認識以來,他身上也有許多讓我疑惑的地方,而且很多,不止一處。
“你對我的事不感興趣,但我對你倒是有興趣極了,不介意我問你幾個事兒吧?”我趴在窗子上笑問,他側身道:“你儘管問,我能回答一定不逃避。”我清了清嗓子,想了想道:“我和迪古乃遇到老虎那晚,你為何也在山林裡?不對,我覺得你經常一個人在荒郊野外亂逛,不會只是因為心情不好吧?不然也太頻繁了。”
只見他忽地斂了笑意,眉眼間襲上一抹哀愁之色,我心想難道還真是心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