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崇之在外頭盡心盡責守了一夜,一個人都沒放進來過,見皇帝出來了,忙伺候著一起去了前朝聽政。
宮女們發現皇帝似是不高興,面露倦色的樣子像要殺個人祭天才痛快,哪裡敢來招惹他,只敢等他走遠來才去內室伺候昭儀娘娘。
裡間的昭儀則疲倦地坐在梳妝檯前,身側床榻一片狼藉,床單上還有不明血跡。宮女們見了這些,哪能不知發生了什麼。
便有宮女交頭接耳傳話下去,到了這日午後,有一眼生的太監被送到了郭昭儀的房裡,關起房門難不成在談論什麼秘辛?
送那太監來的幾個本不是寧安堂伺候的,可其中一個卻毛總管最疼愛的乾兒子,也就沒有一個人敢過問這麼做到底目的為何。他們又支走了不相干的下人,嚴防死守在門外,鬼知道里面在說什麼。
約莫一個時辰後,那夥太監才一起離開,如此一連來了數日,次次挑在皇帝上朝時分。
幾日之後。
郭丞相終於聽到了令他滿意的線報。
“皇帝當真不願碰昭儀,那日被迫圓房後是青黑著臉離開的,此後便防心漸重,再不肯吃寧安堂準備的東西。屬下不得不感嘆一句,這找人代為播種的辦法雖冒了些風險,卻果然是明智之舉。至於那個謝懷安,威逼利用不怎的順利,前兩次進屋還跟昭儀吵了一架,罵您罵得難聽。他倒也是個能忍的,這一點屬下佩服。”
郭放捋著鬍子呵呵笑,滿意地不住點頭,竟並不避諱去聽自己的親生女兒是如何被迫淫|亂後宮的。這麼做的確是冒了些風險,此前也不是沒有引導過小皇帝臨幸女人,偏皇帝是個貪玩的,心思竟不在這上面,子嗣便拖了這麼久。
那人繼續彙報道:“咱們的人便把藥量加大,又給他灌了些酒,差使宮女事前在衣物上動些手腳,他這才沒忍住露出獸性。嘿嘿,而今既然開了頭,必然食髓知味,這一對定能如丞相所願,早日懷上‘龍子’的。”
也算成全了這對鴛鴦不是,他這做父親的夠對得起女兒了。郭放聽罷了線報,心安理得地吩咐人手在郊外開闢個院子,養些孕婦,若昭儀懷的女胎,便定要“幫著”生個男胎。
——
卻說被郭放安排進了棋局的謝懷安,此時正跪在自己房中,也不知在跪誰,許跪的是天地和他的良心吧。他右臉上印著紅紅的巴掌印,微微有些腫,那是他自己扇的。
昔日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如今眼神無光顴骨突出,又瘦了,跪在那裡心死了一般。
——好你個謝懷安,口口聲聲講倫理道德,如今卻和他人之婦纏綿床榻。他唯有以死謝罪才對得起自己奉為圭臬的禮教綱常,對得起世人冠在他頭上的賢名。
連累兄長與妹妹被郭老匹夫捏在手裡,他想,兄長會理解他的,妹妹也會理解他的,他謝家從來沒有一個軟骨頭。
唯獨,他覺得對不起慧心。
怕是又要讓她獨自一人面對災禍了。
想起她抹眼淚的無助樣子,謝懷安悽悽慘慘落了一滴淚。下輩子再做夫妻吧,你別是世家貴女,我不是高門子弟,做對市井夫妻安穩過一輩子。
他撐著從地上站起來——真是簡陋,沒有一件像樣的自戕工具,只有那柱子能用一用了——從此生死別離,還望她莫要傷心。
謝懷安正望著那柱子出神,忽而聽得房門被吱呀推開。此時正值晚間,那看守他的小太監拉肚子回來了吧?看來借個柱子還得另挑時候了。謝懷安暫歇了一頭撞過去的心思,默然板著臉坐回椅子上,莫說一句廢話也不屑與這些閹人講,就是看一眼都覺得髒眼睛。
卻聽得一個陌生的聲音撞進耳朵,嗓音帶著有別於太監的渾厚:“你給朕戴了頂綠帽,以為死了就能了了?虧朕多番請你,原來卻是個偽君子。”
謝懷安把頭抬起來,見一穿著絳色暗龍紋常服的少年站在門口,眉目深邃如墨畫,長眉入鬢氣度非凡,正是當今天子。
天子輕蔑看著他,負手跨過門檻,身後有小太監立即關了房門。
謝懷安怔了一怔,見天子橫眉冷對,頓覺有一股龍氣在其身後騰空,駭得他腦海中洪鐘大震的同時身體立即跪了下去。
他原是夏國人,家鄉被黎國攻佔後,他便又成了黎國人。這天下紛紛擾擾不知還要出多少個“真龍天子”,他看破了世俗,便將自己當作了無國之人,唯學問是其歸宿,唯百姓可叫他拼命。可當就在這一眼之後,他竟生了畏懼,有一種想要臣服的念頭湧上心頭。
白睢第一次見謝懷安,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