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如新釀的醴酪,從淑懿心底一點一點漫生出來,笑道:“勞吳公公一大早的起來當差,辛苦了!”向窗外喚了一聲,“皎月……”
皎月早已備下了一百兩的各色金錁子賞給吳良輔,吳良輔助眼尖,早已瞧見了那杏色哆羅呢包袱裡,隱隱地透出一星兒黃金色,又打眼一瞧份量,便猜了個□不離十了,禁不住眉花眼笑,心中卻不由納罕,這位娘娘出手著實闊綽!
只是出於禮節,不得不推讓道:“這樣的大喜事,為娘娘當差是奴才求之不得的,不為別的,四阿哥這樣金尊玉貴的人兒,奴才能來沾一沾喜氣,便是千載難逢的際遇了——再說娘娘這賞賜也太多了呀!”
淑懿忍不住笑道:“瞧你這張巧嘴,說話像要滲出蜜來,本宮愈發地要賞你了,況且本宮對你說過,皇上賞賜給本宮的多,本宮手裡寬裕了,給你的賞賜也就水漲船高,你是個會辦差事的人,本宮看重的就是你這份兒機靈勁兒!”
吳良輔唯唯道:“奴才託娘娘的福才得了這份兒體面差事,敢不對娘娘忠心不二麼?娘娘對奴才一家這樣的大恩,奴才就是肝腦塗地,也不足以報答娘娘於萬一!”
淑懿輕笑道:“本宮欣賞的就是你這份兒忠心,本宮在月子裡,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不知道宮裡的姐妹們可一切都好?”
吳良輔何等機警的人,淑懿婉轉地這樣一問,他便將早已裝在肚子裡的那些宮闈秘事,一一地講給淑懿聽,這裡頭也有淑懿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果然御前伺候的人,就是不一樣,有些事是雲珠她們怎麼打聽也不會打聽到的。
說罷,吳良輔悄聲道:“娘娘是皇上的心頭肉,四阿哥更是皇上最寵愛的皇子,宮裡敢動娘娘的人,算起來也沒幾個,誰會那樣不知死活呢!”
淑懿肅然道:“‘看無遠慮,必有近憂’,有些事,未雨綢繆總是好的。”
吳良輔忙應承道:“娘娘英明,奴才方才來時,皇上正在用早膳呢,此時只怕也要用完了,奴才要趕著回去伺候,便不多留了,娘娘有事隨時召喚奴才即可!”
淑懿點頭道:“你去罷,畢竟伺候好皇上才是最要緊的,本宮輕易也不會喚你,你說的那句話,本宮也照樣說給你,御前當差雖然榮耀,然而越是榮耀的地方,越是‘高處不勝寒’,你若想保得長久富貴,必要事事以皇上為先,伺候好了,皇上信任你,別人自然也就動不得你了!”
吳良輔諾諾答應了,一時去了。
雲珠看吳良輔出了承乾宮,才端了洗臉水來。淑懿見水面上飄著許多幹花,問道:“天寒地凍的,你是從哪兒弄的這些個?”
雲珠笑道:“這是奴婢春夏時摘得御園裡的時鮮花卉,加了胡椒與冰片,存在鬼臉青的瓷罈子裡,埋在花根兒底下——娘娘瞧,這杏花可使肌膚紅潤如玉,玫瑰可以使面板柔膩光澤,茉莉可祛除臉上斑點,是不是很適宜娘娘用?”
淑懿才誕下四阿哥,雖說月子裡養得好,容顏也恢復了大半,可終究還有一星半點兒的斑點在臉上,雲珠春夏之際便摘了花朵存起來,這時候才拿出來用,想必是知道婦人生產之後容顏憔悴,才早做打算的,心中更是歡喜,拍著雲珠的手背笑道:“到底是你,□想得周全!”
淨了面,淑懿拿自己做的芙蓉玉顏膏,在臉上勻淨了,雲珠又拿出一隻青玉暗刻茱萸花紋的小盒子來,開啟看時,是一盒深玫色的胭脂,卻是胭脂汁子兌了花露蒸的,雲珠才要動手,淑懿道:“我自己來吧!”便接過雲珠手裡拈著的一支鑲著南珠的細白玉簪子,挑了一點兒出來,先點在唇上,又用水化開,抹在手心裡拍臉。
內務府平日派給嬪妃的份例胭脂,多是從京城的大胭脂鋪子所購,成色良莠不齊,這胭脂卻是阿霸垓旗的牧人從焉支山上弄來的,是端順妃的阿瑪著人給她送進宮的,統共才得了四五盒,端順妃便給淑懿送了兩盒來,自然是為著淑懿替她解決了恭靖妃這個難題,特地謝她的。
孝莊因遣人來囑咐了兩回,四阿哥的滿月酒,雖是喜事,卻是家宴,不必穿得太過鄭重,只著家常衣裳即可,淑懿早就選好了一件緋色百蝶穿花的縷金宮裝,喜慶而不張揚,滿把的青絲只挽作一個簡單的髮髻,雲珠揀了一枝朝陽五鳳掛珠釵簪上,又選了一套寶藍珠花替淑懿簪在鬢邊,梳妝完畢,果然容顏嬌媚,不減當初。
雖然孝莊與順治都遣人來說了,淑懿有四阿哥要照顧,滿月酒不必去得太早,只在開席之前到了即可,但淑懿仍舊辰時就妝扮的整整齊齊,領著雲珠和皎月,先去慈寧宮給孝莊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