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都喝不了兩口,接連審了四五件案子,吃罷晚飯楚鳳簫去了內宅書房,楚龍吟則溜達到後花園裡,躺在涼榻上頭枕雙臂數月亮。我則坐到距涼榻不遠的小馬紮上倚著桂樹賞夜景。
過了良久,忽聽得他在榻上懶懶開口,道:“明兒給你在前宅書房開張小桌,你來代筆替老爺我在公文上批字罷。”
“哦。”我應著。
“無事時你也可練練字,免得長時間不動筆荒廢了一手好功夫。”他又道。
“謝老爺關照。”我拈起落在身上的一朵桂花,輕輕放在鼻下嗅了嗅。
過了半晌,他才又漫不經心地開口:“伙房的飯好吃麼?”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頓了頓方答道:“挺好。”
“每頓裡有沒有肉?”他問。
“……沒怎麼注意過。”我答。
他笑了一聲:“那就是沒有了?怪道瘦得皮猴子似的。明兒起你不用去伙房吃飯了,怎麼著我和楚老二每頓也是吃不完,白剩下,扔了可惜。情兒爺你若不嫌棄就湊合著生受了罷。……叫上子衿,你們兩個都在前廳旁邊的偏廳裡用飯就是,如此還可隨時伺候老爺我,如何呢?”
“但憑老爺安排。”我忍不住看向他,見他蹺著二郎腿躺在那裡,一副吊兒啷噹的樣子,仔細些看倒更像是在掩飾什麼心思一般。
“唔……每逢入秋衙門裡的事便多如牛虻,到時只怕連你小子也不得清閒呢,”楚龍吟略偏了偏頭,向著我這邊瞟了一眼,見我看著他,便停了一停,勾起唇角續道:“所以你若每頓不把自己餵飽,未到入冬估摸著就要累趴下了。”
“老爺往年秋季就自己一個人忙這些事情麼?”我問。
楚龍吟笑起來:“否則還能怎樣?那時老爺我身邊又沒個親兄弟的師爺,更沒個聰明伶俐的小長隨。”
“老爺辛苦了。”我看著他臉上那副無謂的笑,心中竟沒來由地一陣柔軟。
“嘖嘖,我聽錯了還是怎地?我們小情兒終於知道心疼他家老爺了麼?”楚龍吟壞笑著衝我擠眼睛。
沒有應他這話,我重新仰起頭去看那萬里無雲的晴好夜空,本以為自己必定會滿心縈繞著無頭緒的煩亂心思,卻誰想此刻心境竟如這夜空般寧靜晴透,一切想法,一切原由,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羅列在腦中,不慌不亂,不煩不躁。
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將那小小桂花銜在唇角,悠閒自在地繼續賞我的夜景。楚龍吟躺在榻上望了我一陣,也笑起來,復又偏回臉去數他的月亮。正不知他數沒數清,忽見一名傳喚小廝過來行禮,道:“大少爺,莊先生請見。”
楚龍吟“咦”了一聲:“這木頭先生從來不主動找人的,今兒是中了什麼邪呢?請他過來罷。”
小廝應聲去了,很快便引了莊秋水過來,楚龍吟坐起身,盤了膝,笑道:“什麼陰風把莊先生捲來了?”
莊秋水略躬了躬身,木聲道:“大人,屬下有事找鍾情。”
“哦?是你找還是莊嬸子找?”楚龍吟問。
“是屬下。”莊秋水答道。
“喲喲,這可是奇事一樁呢!”楚龍吟十分好笑地看了看莊秋水又偏頭看了看我,“能否讓我知道知道莊先生找我們小情兒是有何貴幹麼?”
莊秋水有一答一地道:“屬下有與驗屍相關的問題想要同鍾情探討。”
“喔,這樣啊。”楚龍吟甚覺稀罕地又看了我一眼,笑道:“既如此,小情兒,你便隨了莊先生去罷,我這裡暫不需伺候了。”
不單是他,就連我也覺得莊秋水居然會主動來找我是件天大的罕事,然而轉念想起相宜雅聚那件案子裡針對指紋辨兇的問題被他追問的事來,這才明白了他來找我的目的:這個工作狂只怕是想從我這裡知道更多的關於他尚未掌握的驗屍方面的知識呢。
想來今兒若不同他交待點什麼他是不肯罷休的,只好起身向楚龍吟告退,跟著莊秋水出了後花園。這位木頭先生也不說話,直管往前宅走,一直到了他與莊夫人居住的那座小跨院兒,推開驗屍房的門,將我帶了進去。
莊秋水伸了伸手,算是請我落座,於是兩人分坐窗前那張几案左右,既不親近也不尷尬。
“我查了本朝所有相關典藉,”莊秋水開口了,沒有半點客套和虛言,直接進入主題,絕對是他說話的風格,“沒有一本記載過關於人的指紋絕不相同之事。你所看的那本書是什麼名字?”
“莊先生忘了?我說過那本書早已破爛不堪,缺皮少頁,至於是不是本朝著作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