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裡,遠遠站著兩個低眉順眼狀似恭敬的小廝,一個是他的小廝翰墨,另一個,卻是三叔沈問秋的小廝靛藍。
他心頭火起,卻又無處可發,轉眼看向靛藍,還得努力做出一副平靜的樣子,那表情便顯得有些扭曲。
“……三叔怎麼突然回來了?不是說過了中元節才能回來?。”半晌,他才艱難地擠出這麼一句話。
靛藍依舊低著頭,恭敬地回道:“原本預計貨物出手還得些時候,結果遇到一個大客商,將貨物收了大半,三爺也就低價處理了剩下的尾貨,提前返程,也好給主子們一個驚喜。”
沈承宣臉色本就不好,一聽這話,臉色當即黑透。
驚喜?
驚喜個屁!
他調整了下呼吸,又回頭看了眼身後,卻見房門緊閉,裡面一點聲音也無。
有一瞬間,他心裡生出撞門而入的衝動,但到底理智尚存,冷風一吹,立刻明白眼前孰輕孰重。
竭力讓臉色恢復正常,沈承宣走到靛藍跟前,長袖一甩,“走吧,去致遠齋!”
靛藍和翰墨趕緊跟上。
***
三人一走,小院很快恢復了平靜。
綠袖大眼睛裡淚花兒打著轉,眼巴巴地看著一旁的紅綃。剛才少夫人掙扎,少爺強迫的過程,她們可都聽到了。綠袖第一次見到少爺這樣強勢不容人反抗的一面,也是她第一次見到少夫人這樣無力的一面。
紅綃姐姐陪著姑娘玩兒,她便在臥室外守門,少爺來了,讓她不要聲張自己進了臥室。她想著少爺少夫人是夫妻,便沒有攔著,誰想到,少爺進去不久,裡面就爆出爭吵和掙扎的聲音。
夫妻爭吵本是尋常,床頭吵架床位和嘛,但不知為何,綠袖就是覺得,這次的吵架並沒有那麼簡單。少夫人都那麼掙扎了,少爺還不放開她……
她有些被嚇到了。
一旁的紅綃牽著安安靜靜的七月,臉色倒還算平靜,只是仔細一看也有些蒼白,她瞥了綠袖一眼,啐道:“哭什麼哭,沒出息的!”
說罷,抱著七月上前敲了敲門。
門內沒有動靜。
紅綃又敲了敲。
依舊沒有動靜。
紅綃心裡一緊,“啪啪啪”拍起了門,一邊拍一邊喊:“少夫人是我!是我紅綃!”
片刻後,門“嘩啦”一下開啟,紅綃措手不及,欲要拍下的手便落了空。
紅綃收回手,便看到少夫人靜靜地站在門內,身上一件家常穿的雪青色纏枝紋褙子,還未乾透的秀髮也用髮帶鬆鬆繫著,渾身上下整整齊齊,沒一點衣衫不整的樣子。
“少夫人……”紅綃吶吶地喊了一聲。
宜生點了點頭,接過她手裡的七月,道:“無事,你們去睡吧。”
說罷便關上了門。
紅綃綠袖對看了一眼,面面相覷。
***
沈承宣一路到了致遠齋,就見致遠齋裡燈火通明,兩架裝得滿滿當當的大車停在院中,小廝和夥計們大聲吆喝著核對和解除安裝車上的東西。
喧囂熱鬧,簡直如同鬧市。
沈承宣當即就皺起了眉頭。
威遠伯府是勳貴之家,根基又淺,雖然經常被那些文官和世家看不起,但好歹也是權貴人家,家中子弟不是從文就是習武。就算文武都不行,做個紈絝子弟,富貴閒人,也不能墮了身份去做掉份兒的行當。
但是,偏偏他這個三叔沈問秋就這麼做了。
明明老威遠伯去世前給他留下了許多田莊鋪子,怕兩個哥哥搶奪,還立下遺囑讓三兄弟分家,又讓兩個哥哥必須無條件照顧幼弟,偏心偏地滿京城的人都知道。結果沈問秋守著那麼多遺產不滿足,居然自降身份去經商,當了個商戶!
走南闖北,買高賣低,哪有利潤哪有他,簡直如蒼蠅逐臭,毫無一絲文人風骨。
雖然他早就稱不上文人了。
沈承宣長舒一口氣,走進嘈雜的院子,瞥了眼那滿滿當當的大車,倒的確有許多新奇物件兒,不過,他現在卻沒心思去看那些物件兒。
越過大呼小叫著的小廝和夥計們,沈承宣抬腳走向正堂,還沒進去,遠遠地就看到那個坐在廊下的男人。
坐著太師椅,身前擺一小几,几上有香茗杯盞,邊上還有小廝打扇扇風。
沈承宣看了看天。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時序入了七月,天氣便轉涼,今夜雖有星有月,然夜裡仍是涼氣襲人,這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