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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胸前的骨灰盒卻在子彈的撞擊下迸然開裂,灰白色的石原骨灰,在眾人心目中神聖的石原將軍的骨灰,嘩嘩掉落,無可阻止地落入混濁的水中。

坂田呆呆地看著掛在胸前的扁扁的黃綢片子,以及那水面上一抹骯髒的白色,憤恨地發出野獸般的慘嚎!

汽船上唯一剩下的那面代表著投降的白旗,在慘叫中掙扎了一下,再次疲憊地搭落下旗襟。

甲板上,此刻死一般寂靜。日軍傷兵們吊著斷臂殘腿站成一排,冷冷地注視坂田。

坂田跪在甲板前方,面如死灰。他慢慢地拔出自己的武士短劍,用那片黃綢細細揩拭著。

看到這一幕,日軍傷兵佇立在他身後,無人上前阻攔。

“將軍縱橫戰場多年都沒戰死,可現在,幾天不到,將軍就被殺死過兩次了。”

“都是這傢伙的罪過!他就是死,也贖不了罪!”

“猶豫什麼,犯下這麼大的罪過,還不自盡?!”

咒罵聲中,坂田羞愧地長吼一聲,把那柄武士短劍深深切入腹中,攪動著,肚腸白花花傾瀉而出。

內臟和鮮血的噴湧逐漸變成從身體向外流淌,疼痛讓坂田終於無法維持那看似威武的姿態,失去力道的他頹然倒在甲板上,身體不斷顫抖著痙攣著,目光呆滯地注視著岸邊那已經變得異常渺小的水塔。

陳大雷終於趕到了,他騎著赤狐衝進港區,直衝碼頭。身後的戰士們也在同時迅速跳下馬來,舉槍瞄向水塔。

“砰!”一絲並不耀眼的閃光忽然從水塔狹小的視窗閃過,轉瞬間就被四周明亮的子彈軌跡所湮沒。

陳大雷可以斷定,那絕對是順溜的一槍,看到槍焰閃過,陳大雷猶豫了。他知道隨後的命令對於順溜意味著什麼,人都說,士兵是為了榮譽而戰,可是在命令下達後,順溜的榮譽將註定被抹殺,歷史不會記載他為戰爭所做的貢獻,他只會記載,在某年某月某日,新四軍某部出色地完成了任務。

原本一切都不該這樣的,順溜不過是個普通的獵戶家的孩子,不過是一個槍打得準的孩子。如果沒有這場戰爭的話,他該是在山上奔跑玩耍,或者是在私塾裡背誦課文,或者可能赧然地等待著媳婦的過門……

陳大雷不仇恨戰爭,不仇恨死亡,甚至不仇恨日軍,他只仇恨鬼子們所做的一切。

“全體瞄準水塔,射擊!”雖然拼命忍耐,可是眼中的熱淚仍然不爭氣地流淌出來,前面的水塔在淚水的折射下光怪陸離,嘶喊聲中,陳大雷似乎覺得自己的聲音很陌生,陌生到他完全無法理解的程度。

“嗒嗒,嗒嗒!”單薄的火力加入到了對水塔的射擊中,閃閃發光的火力網繼續包裹著搖搖欲墜的水塔。無數子彈擊打著、吞噬著、雕琢著它……

所有的仇恨彷彿都被那一槍帶走了,水塔上,放下步槍的順溜感到異常的平靜,緊貼在水塔上的身體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子彈所帶來的震動,頭頂不斷跳躍的子彈迸濺出一溜溜的火花,看起來完全沒有可怖的威力,更帶著一種異樣的美。

生命力隨著傷口不斷流淌的鮮血而不斷流逝著,整個身體不可抑制地虛弱下去,眼前的景色也逐漸幻化成一片明亮的白光。

光芒中,順溜彷彿看到了班長,小武,三營長,看到扛著豬肉的保國,羞澀地望著自己的荷花,威武莊嚴的陳大雷……

順順溜溜的眼來,順順溜溜手。

順順溜溜的日子,順順溜溜走。

熟悉的歌謠在耳邊響起,歌謠聲中,姐姐稚嫩的胳膊不斷地搖動著虎皮袋,袋子裡,熟睡中的順溜甜甜地笑了起來……

終於,在密集的火力的射擊下,一根塔柱折斷了。繼之,塔身也隨之開裂,塔身在掉落下來的同時繼續經受著子彈,在空中崩碎!水塔殘骸掉了下來,順溜的身體也隨之一同落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