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臺長終於注意到我的存在了。他仰面吐了個大煙圈,又快速地吐出個小的穿過去,然後才平視著我說:小程你好像找我有事吧?瞧我們聊的!你找我有事都忘了。說吧,什麼事?
我急忙回答說:對對對,找李臺長有事。貴臺目前還需要人手嗎?我想過來看看。做採編,搞文字工作。
老李又吐出串菸圈,這次是先吐小的,然後吐個大的套上去。他說:哦,這個事。這個事你早講啊!讓你乾等這麼久。這事你得找袁副去問,問他才對。我專管行政這塊。問他才清楚缺不缺人。
我感覺李臺長辦起事來雷厲風行,說話快得就跟他吐菸圈似的。於是我決定也學學人家做領導的,起身就往門口趕。快到門口了覺得情況不對,就又折回來問:袁副是不是姓袁的副臺長,我應該怎麼找他?不好意思打擾您半天了!
老李說:對面六樓,現在……現在他應該在忙編導。說著他站起來,隨手從桌面上依次拿起手機、拿起香菸、拿起打火機、拿起名片夾,分別裝進不同的兜裡……最後拿起個小巧精緻的皮包,塞在腋下準備出門。他催促我說:你快去,準備下班了。身材高大,額頭有點光的那位就是。
我在河池電視臺狹窄的樓道間拐彎抹角,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邊六樓來。李臺長講的沒錯,這處可能是演播室的房子裡,幾個人正在忙碌著:漂亮的女主播正在試播;有位大塊頭導播把腰弓成蝦米狀正死死地盯著攝像機看,剛揮完左手說播音員坐偏了,又急忙揮右手說她坐得太直了。我心裡猜想,站在後面有點袖手旁觀的那位應該就是我要找的人吧?
我不敢貿然闖入,就站在大門口看。在後面做總指揮做得挺清閒的高大個站得離門口比較近,也就是站得離我比較近,因此他在轉頭的瞬間注意到了我;他把他的食指豎在嘴邊噓了噓,之後走出來拽起我直往牆角走。我們下到第五層了,他總算才把我鬆開,鬆開後他雙手叉腰問:你在找誰啊你?沒看見我們正忙嗎?演播室又不是菜市場!
我哪見過這陣勢啊!剛聽就嚇蒙了。幾顆大汗從額頭上冒出來,西裝下的身體也燥熱難耐,雙腿微微發抖,連聲音也是顫抖的。我說:您您,您是袁副臺長吧?李臺長介紹我……我來找您的。對不起!我以為……
沒等我講吓去,他立刻打斷我。他說:以為什麼呀?你以為站在門口就不礙事啦?這裡可是河池新聞的視窗,不是哪家可以隨意給人伸頭看風景的地方。全市人民都盯著這裡呢!你懂嗎?我們半點馬虎不得你懂嗎?……
我被老袁連發炮似的問題問得直打哆嗦,頭上大顆大顆的汗珠子開始往下掉了。我像只受驚的羊羔低下頭去,聲音顫顫地說:對、對、對……對不起!
老袁或許說累了,或許意識到時間有限,他抬手朝腕錶瞄了瞄,就此偃旗息鼓。不過他又將那隻戴錶的手放在我肩膀上拍了拍並問我:你剛才講什麼?李臺長介紹你來?你跟他什麼關係啊?
我轉頭看了看依然停留在我右肩上的那隻手,感覺有點茫然,有點不可思議。我在心裡想,這位領導,他的問題真多!不過他的這塊手錶倒是新款式。
我正這麼思考著,冷不丁肩上又捱了老袁的兩拍。他說:你倒是講啊!到底什麼關係?
我吃驚不小,差點彈跳起來。我趕緊說:沒、沒、沒,沒什麼關係啊,我只是找他……找份工作。袁副,我們真的沒什麼關係。我好像還很委屈似的,要極力和李臺長劃清界線。
他說:早講啊!找什麼工作?攝像機你扛得動嗎?
我當時心想,別說攝像機,把老子逼急了連你都可以扛著跑。
但想歸想,我並不是那麼沒禮貌的人。我抬起頭堅定而豪邁地回答:肯定能。三臺都沒問題!
老袁笑了。他笑起來跟個大男孩似的,特別可愛,也格外迷人,臉頰上還露出兩個小酒窩。他邊笑邊說:早講啊!留下你號碼,半年後如果那北方佬閃人,我就通知你。他的辭職書我已經批了。
老袁說完,又十指叉腰等我寫號碼;號碼拿到手,他半聲不吭上樓去了。五樓的長廊上就只剩下我了,我木頭人般站在原地,腦子裡在思考我還沒弄明白的諸多問題。我甚至還沒來得及理清個頭緒。那些關鍵性的話題我根本還沒有跟老袁提起呢!
然而提出來又能怎樣呢?人家需要的是個有力氣扛得起攝像機的角色,並且要等半年才知分曉!這半年等下來,我程華若不餓死,恐怕也會瘋掉。
不過,我此行也並非徒勞而返。我猜中了個字:狗。我還學到了或許在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