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身體裡的生命彷彿隨著父親,一起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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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時,只覺得全身無力,頭暈目眩。自己似乎是被人牢牢抱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跑。粗布衣袖摩擦著她的臉蛋,晃動得厲害。一隻大手用力抓著她的腰,有點疼。耳邊是急促的喘息,那嗓音是熟悉又陌生。他吸進凜冬寒涼的空氣,撥出的氣帶著血腥味。
突然,摟住她腰身的手一鬆,她便摔在了地上,打了個滾,後腦磕在一塊小石頭上,疼得她立刻清醒了,大叫出聲:“爹爹!”
馬上又被抱起來了。她聽到有人在叫她:“奉兒,奉兒!”
奉書只是反覆呢喃著:“爹爹,爹爹,爹爹……”
“奉兒,醒醒!”
那似乎不是父親的聲音……她試探著叫:“師父……”
她覺得自己還在那個噩夢中陷著。父親的容貌宛然還在眼前。周圍依舊是濃烈的鮮血味道,師父的聲音也顯得那麼遙遠。
“奉兒,你還好嗎?能不能站起來?”
真的是師父,但他的聲音卻好像生了重病一樣。她睜開眼,正看到杜滸焦急的面孔。她一陣恍惚,大喜大悲之下,險些又要暈過去。
(以下
作者有話要說: 可她隨即便驚叫出聲。杜滸的臉色蒼白得嚇人,額角流著血,混著一道道的汗水。身上的衣服也沾著一塊塊血汙。她迷惘地轉頭一看,只見二三十個官兵弓刀在手,四散而立,把他倆團團圍在了當中。為首的那個蒙古軍官肥肥胖胖,一臉濃髯,面相兇惡。他翻身下馬,馬刀出鞘,刀尖指著杜滸的胸口,距離不過丈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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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是城郊的一片荒野,幾條惡狗追逐著撲到近前,住了腳,齜牙咧嘴,汪汪的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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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滸輕輕將奉書放在地上,扶她站好,俯身低聲道:“能不能走?待會我去引開官兵,你只管向南逃,不許回頭。過了盧溝橋,再找地方藏起來。明白嗎?”
………………
無可避免的一個場景終於到來了……我才不會說我把自己寫哭了呢嚶嚶。文中安排文丞相死前見到了奉丫頭最後一面,得知這個女兒依然好好的活著,算是最後一個安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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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想就算杜滸的計劃成功,就算元廷格外開恩把他放出去做道士,他以後的生活又何嘗會舒心呢。史料載,文天祥也曾獲悉王積翁解救他的努力,但是他託人轉告王積翁,加以謝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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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八日臨刑前夜,忽必烈決定親自出面勸降。文天祥被召入皇宮,他“長揖不跪”,以致被打傷了膝蓋。忽必烈對他說,倘若能像侍奉亡宋一樣侍奉元朝,便會立刻給他留出中書宰相的位置。文天祥拒絕了。又承諾讓他做樞密,依然拒絕。忽必烈問:“汝何所願?”答曰:“一死之外,無可為者。” 最後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他毫不猶豫地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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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有些聲音認為,文天祥作為民族英雄的身份被抬得過高了,都是後來被明朝統治者捧起來的。然而縱覽《元史》,哪有第二個宋人得到過和他一樣的“待遇”?元朝統治者其實很大度,沒有對舊朝遺民斬盡殺絕,很多不願投降的人也都給放了——那是基於他們對自己軍事力量的自信。忽必烈很忙,也不是傻子,倘若不是因為文天祥出眾的個人能力和他在江南地方的極端號召力,是不會在他身上浪費那麼多時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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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之日,忽必烈還曾在最後一刻改變主意,派人快馬趕赴刑場,“教再聽聖旨”。可惜刀下留人的橋段沒有出現,彼時文天祥已然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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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對抗一個政權,堅持到如今,這條佈滿荊棘的路終於走到了盡頭,他應該可以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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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對奉丫頭來說這遠遠算不上終點。磨難和打擊最使人成熟。如果有人跳著讀到了此處,大概會覺得女主也沒力挽狂瀾,最後也沒把父親救出來,不蘇又不爽,在大都這幾年簡直是白活。然而我相信從頭追到此處的小天使都會同意,奉書這幾年活得有多精彩。對比一下第一卷裡那個只知道哭鬧,沒有絲毫眼界閱歷的嬌弱小姐,是不是覺得判若兩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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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戰還會繼續。大都此時全城戒嚴(原因不止一個,能不能數出來),奉丫頭和師父已經被官軍盯上了,並且師父已經受重傷(想到為什麼了嗎),大慟之後馬上又是個死局,嚶嚶嚶我都覺得自己對主角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