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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4部分

‘六首狀元、天子門生、最年輕的封疆大吏,最年輕的部堂高官’這些耀眼的光環便一路伴隨著他,讓他根本不用在乎別人的誹謗,更沒必要為自己辯護。

但老師不是啊……他幾乎已經一無所有,所以無比珍視正直的名聲,也就無法忍受別人的質疑,甚至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只聽到那些質疑他的聲音,卻看不到更多人是讚許他的——在後面的文字中,沈煉甚至發出,‘如果當初死在宣府的刑場上,是不是就不會引來這些質疑?’的哀鳴,可見謠言對其傷害,已經到了銷魂刻骨的地步。

一位註定要名垂青史的英雄,臨死前卻在為自己的名譽苦苦自辯,這既是他自己的悲哀,也是這個民族的悲哀……沈默知道,只要老師的死訊一傳開,一切的質疑和誹謗,都會被哀思緬懷和清一色的讚譽所代替,可為什麼一定要人死燈滅以後,所有人才能放下成見、放下心中的陰鬱呢?難道不知道,你們現在說什麼,逝者都永遠聽不見?

想著老師臨終前的委屈,後悔自己對老師的關心,之停留在表面上,從沒換位想過,老師到底是怎麼想的……沈默的淚水便不受控制,擦乾了又流下,許久許久才平復下來,繼續看下去。

沈煉畢竟是沈煉,縱使有多少不滿,有多少牢騷,那也是出自對這個國家的熱愛,所以他用了更多的篇幅,向沈默描述這些年來,對北疆形勢的觀察,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說,沒到北疆之前,我總聽說,韃虜人面獸心,像狼一樣兇猛、蜂一樣狠毒,殘暴缺德,違背了天經地義,像燭火幽靈一樣,在北疆之地往來流竄,延綿百年而成我心腹大患。

不止是我,朝廷計程車大夫也這樣認為,他們相信,蒙古人天生就是我們大明的敵人,假若糧草有積蓄,兵馬充足,一定會燃起戰火,侵擾邊境;即使以謙卑的語言來叩關求通好,貢獻禮物請求朝見?也不過是希望得到互市的機會,佔大明的便宜。這種看法根深蒂固,似乎是絕對正確的。

但我已經在邊疆生活了整七年,每天都睜大眼睛,觀察著這裡發生的事情,對大明的北疆邊患,也算有些發言權了——我想說的是,我的看法改變了。

首先要承認,蒙古人從來不缺勇武,且經過這百多年的繁衍生息,早像野草一樣地芟延而難以鋤盡,像游魚一樣在無邊的草原上難以捕捉,哪怕以徐達、常遇春、藍玉、成祖之能,率領曾經平定天下的強兵勁旅,都不能將其剷除,現在我大明中衰,武將蠢如豬,軍隊不堪用……我知道朝廷有意將在南方取勝的軍隊調過來對付蒙古人,但恕我直言,哪怕出二三名將,率數萬精銳,可以在戰場上擊敗對方,但絕不可能將其全部消滅,而且我大明邊境延綿數千裡,蒙古人佔盡了機動靈活的先機,而據我所知,南方的將領中,甚至有不會騎馬的,所以我要說,依靠武力,是永遠無法解決北疆問題的。

但我發現,其實蒙古人也是人,成吉思汗的雄心早已在他們的血脈中消退,也許一些王公貴族還存著妄想,但蒙古百姓早就厭倦了困苦的生活,渴望能安定下來,用他們的出產,換取生活的物資,甚至能像中原人一樣,過上富足的生活。我不是為敵人說好話,因為一個可悲的事實是,經過蒙古人這些年的反覆掠奪,我們的邊疆省份,已經與他們一樣赤貧,蒙古人現在的打劫,根本搶不到必須的東西,他們又不敢深入內地,朝廷還關閉了互市,所以他們一直處於物資極度匱乏的狀態。

而且我要指明的是,現在對北疆破壞最大,讓老百姓深受其害的,是大明自己的軍隊,而不是蒙古人。那些養兵自重的九邊將領,將士兵和百姓視為自家的私產,毫不顧忌的壓榨剝削他們。老百姓都說,蒙古人雖然如狼似虎,但一年只來一兩次,捱過去還能過一段時間安生日子,但邊軍整天都在,讓他們全年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中。

所以老百姓才會不顧生死,逃到板升去。背叛有如山崩地裂,形勢危急像堤防斷塌——大明的百姓受不了本國的壓榨,逃到長城外,請求敵軍的保護,這是多麼諷刺的一件事,也恰恰證明了,誰才是最大的禍患。

官府軍隊不思悔改,卻將他們定性為‘叛國’,一旦抓住要株連九族,我說這好比外面狼和家裡虎,都是要吃人的,老百姓只能選擇一個吃得少一點,能讓他們活得時間更長的野獸罷了,就算是叛國,那也是因為這個國家不值得他們留戀了!

況且他們雖然委屈於虜手,卻仍穿著華夏衣冠,婚喪嫁娶,都按華夏的禮節儀式,我認為他們還是中國人,沒有背叛自己的國家,只是形勢所迫,逃離了朝廷罷了。我認為,對於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