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一旦到了嘴邊,意思卻很難準確表達。話題的意義過於重大,不得不斟詞酌句。“我是說……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的行動——我們的行動在軍事上已經失敗了,這應該是毫無疑問的。從靖遠強渡黃河時我們是兩萬一千八百人,而現在……現在……”他依然在艱難地尋找著最恰當的措辭。
最困難的時候,往往是真正考驗一個共產黨人的意志品質和黨性修養的時候。儘管處境維艱,儘管這裡是魔鬼城——地球上一塊很偏僻很隱秘的角落,而且沒有第三人在場,但要讓他信口對此次西征行動做出評判,他依然做不到。不是他不明白,也不是他詞彙貧乏,是做不到和不能做。這也許就是中國古代仁人志士所推崇的“君子慎獨”品格。
我們有理由堅信:一個真正的中國共產黨黨員其實就是*主義者與中國傳統美德的有機結合體,信仰堅定、品格貴重、重義輕生等等,這也就是為什麼中國共產黨人能夠把畫有鐮刀和斧頭的紅旗插遍全中國的真正原因。這杆紅旗下聚攏的是一群中華民族的優秀兒女,是民族的精英。
“不能說,一說就是錯。”不能說,一說就是錯——佛祖釋迦牟尼在弘法大會上的原話。意為:身處其中,語言作為一種人為的資訊載體,其表達能力是很有限的。例如:我們不可能準確地形容出空谷落葉的那份恬然和靜寂,誰又能精確描述出一枚蘋果的真正滋味?你不行,我也不行。龍遠鴻忽然引用了佛祖釋迦牟尼的一句名言,此處引用起來貼切而意味無窮。“儘管我們西路軍失敗了,但是黨中央還在,紅軍還在,這就夠了。”
有時一句話也許就是一把開門的鑰匙,龍遠鴻這句頗具宗教色彩的話此時就起到了這種作用。許養皓豁然開朗,神態隨之也變得不那麼鄭重其事和艱難了。
由於寒冷,許養皓的傷口奇蹟般的沒有出現發炎潰爛現象,精神也好了許多。但寒冷也是一柄雙刃劍,寒冷的氣候同時也嚴重影響了傷口的癒合。所以他一直只能喝少量的沙雞湯、魚湯之類的流質食物,這對他的身體恢復極其不利。每天看著龍遠鴻大口小口吃著各種烤肉,他除了乾嚥口水便只能無可奈何地苦笑不已。
龍遠鴻監控得很嚴,像許養皓所受的這種外傷,最好的飲食應該是清淡的蔬菜及蛋奶米粥等。中醫理論認為:肉類食物具有一定的“發”性,而魚肉海鮮類的“發”性則更強,極易引起舊傷復發及新傷化膿發炎。在魔鬼城這種了無人煙、寸草不生的戈壁腹地,又逢寒冬臘月之時,哪兒有什麼蔬菜米麵之類?能喝上沙雞湯、魚湯這些富含蛋白質的食物已屬不幸中之大幸了,雖然魚湯對他的傷口癒合很不利。
第九章 魔鬼城(14)
不久,他的傷情開始令人堪憂。十幾天過去了,他的傷口不但沒有絲毫好轉而且開始出現發炎化膿的跡象,而且呈現出一種每況愈下的情形。龍遠鴻暗自心驚不已卻又束手無策無可奈何。不僅如此,一天晚上後半夜,正在酣睡之中,他被一陣奇怪的窸窸窣窣聲驚醒。睜開眼,他驚異得發現,許養皓正趴在火堆旁狼吞虎嚥地啃著自己白天吃剩下的一塊肉,看情形已吃下去不少。
“你想幹什麼?”見此情景,龍遠鴻不禁有些生氣。“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
“稀湯……稀湯不頂餓,我餓……餓了……”許養皓有些尷尬,但絲毫未降低咀嚼的速度。
聯想到他近日不斷惡化的傷情,龍遠鴻立即意識到他的這種行為有可能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不禁又驚又怒:“不對,你曾經三越雪山、四過草地,飢餓對你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真的……真的餓了……真的。”
“你這樣做意味著你想放棄,你這是在自殺!”
“沒那麼嚴重罷?”三下五除二,他已吃完最後一口,艱難地爬回窩棚躺好。轉而笑道:“你怎麼忽然變得這樣複雜?”
“我複雜還是你複雜?想自殺又怕別人說你意志薄弱。”
“你純粹……純粹是想當然,誰說我想……想自殺?遠鴻,別太婆婆媽媽了。”被龍遠鴻看破內心,一向詞鋒犀利的前政治委員有點理屈詞窮了,他虛弱地抵抗著。
“你——嗨——”龍遠鴻有點說不下去了,他不想再用尖刻的語言刺激許養皓了,他知道許養皓自尊心極強,不懼死卻懼拖累戰友,自己說得太多太透反而會適得其反。
許養皓家貧少孤,小小年紀便靠打零工艱難度日,在飢一頓飽一頓中勉強長大,身體底子本就不怎麼好。目前受了這麼重的傷,在這種缺醫少藥的條件下,只能憑自身的抵抗力和頑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