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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燕鴻沒什麼心事,晚上一沾枕頭就能睡著。可是昨天晚上卻輾轉反側,無法平心靜氣地入睡。東方萌抱著她的一隻手臂憨然而睡,闔上的雙眼,長長的睫毛安靜地保持著醉人的弧度,嘴巴微微抿起,看起來有一些些倔強。
這是一張純淨得不摻任何心事的睡顏,彷彿世間沒有憂愁,也無喜悅,卻讓她看得幾乎入迷。就是這樣一張臉,一張比很多人都要美麗的臉,一張大多數時候沒什麼表情,不太懂高興也不太會憂愁的臉,一張不懂得修飾也不懂遮掩的臉,為何……會突然強勢地想要駐紮進自己心間?
他和這世間的男子,是不一樣的。他像是一幅極其絢麗的畫兒,隱藏著很多神秘的意義,吸引她去挖掘;他又像是一望無垠的雪地,沒有豐富的色彩,卻足夠直白,足夠坦然,簡簡單單,安安心心。
越接近他,越是想要深入他的世界,想看看他的世界裡盛裝了哪些東西,是否有喜悅,是否有哀愁,是否有孤寂,是否有世人求而不得的寧靜。初入公府,她何曾有過這樣的想法?不過想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好吃好喝混個安樂死而已。僅僅幾個月的時間,僅僅洗一個澡的時間。
她變了。
心中突溢酸澀之感。她的心,看起來彷彿敞得很開,可只有她知道那其中有著多麼深的防備,那防備是對著燕府的,對著公府的,對著……這個時代的。她獨獨沒有對他設防。他是無害的,卻帶著侵蝕人心的毒。
她好像被感染了。
緩緩低下頭,疑惑地想弄清楚這張臉究竟有著怎樣的魅力,讓她這一潭古井深水也能泛起波瀾。他淺淺的呼吸拂過她的臉龐,她好像嚐到一點暖暖的,柔軟的味道。什麼東西刺得她一麻,這才驚覺,自己竟然迷迷糊糊地將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天……趁人之危這種事自己都幹了,不活了。她心神懼顫地彈開,單手捂臉,無聲輕嚎。羞愧之餘,對於仍然無知無覺睡得香甜的他,又有了突來的怨忿。
憑什麼只有她一個人在這裡煩惱啊?!明明是他勾引的嘛!
有些氣不過地戳了戳他的臉,引起他長睫的輕顫,她有些緊張,怕把他弄醒。雖然知道他即使醒了也不會發現她的心跡,她卻仍是有著本能的抗拒,不想讓自己的心被任何人看見。
燕鴻心裡很清楚,他的不同來自於他不通世事。燕鴻曾生活於那個資訊發達的時代,知道他的症狀類似於孤獨症,只是情節並不是太嚴重。她很反感稱之為“自閉症”,儘管這個叫法更為大眾所熟知。孤獨未必就是自我封閉,只是他們的世界更加微妙,絕非俗世之人可以想像。
也許他心中的一邁天地,才是真正的,獨一無二的錦繡世界。
只是,他慢慢也在發生變化。他逐漸通曉人事,也慢慢願意接受外人的親近。照如今的形勢發展,總有一天,他會學會這個世界的通用法則,到那個時候,他還能保持如今這份樸素與純真嗎?如果那一天她已經深陷,她該如何自處?
就此停止,讓他保持這樣的狀態就好?她做不到,她無法為了自己還不確定的心意,為了一己之私,而罔顧闔府上下對他的期待。何況,他未必就不想變得如常人一樣。
掙扎和糾結本不適合於她,她卻想得頭大如鬥。她好像鑽進了一條死衚衕,抬頭望見四角的天空,後面只有一條退路,她似是無法前行,只能後退。只是退回去後,未必還有擁有之前的海闊天空。
就這樣掙扎著,糾結著到天亮。他醒了,揉著懵懂的雙眼,迷濛地看著雙眼佈滿血絲的她,怔了許久,好像終於認出她來,雙唇可愛地抿起,右手熟練地在她臉上劃了劃,表達晨間的問候。
她居然鬼使神差地又想親他一口,卻又被他純潔的眼神打回原形,慚愧得恨不能找個地方挖個坑把自己埋個三天三夜。無臉面對純潔大兒童,她慌亂中揮開他的手匆匆起床,七手八腳收拾了一通,心虛地不敢再看他一眼,撇下他前去公婆處請安,卻連婆婆都看出來她的不妥,以為她為照顧東方萌而休息不夠,心疼地讓她少事操勞,多加註意身體。那疼惜的目光刺得她肝兒顫,沒辦法,她太心虛,她實在沒有臉面承認,自己是色魔這個事實哇……
情,是這世上最複雜的事,不管是誰,皆曾在其中迷失,或是惶惶而為,或是輾轉反側,或是求而得之,或是求之不得。待到過盡千帆,驀然回首才發現,最複雜的事,往往是由最樸素的道理所主載,唯四字爾隨心而為。
只是燕鴻現在還沒有想通。
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