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大奇。他雖然素來說話刻薄,但卻甚是斯文,屬於罵人不帶髒字的陰損型別,不知何以被小白一句話激得如此跳腳?曼佗羅花,那不是開在冥界的獨一無二之花嗎?跟他又有什麼關係?
須臾,後院,小黑冷冰冰的聲音響起:“跟我走吧……還哭?哭什麼哭!投胎去啦!都離我十丈遠,不,二十丈,別太近!跟好,掉隊我不負責……”
總算可以安安心心相處一會,不用擔心再有人來打攪,天邊卻已透出一絲光亮,我和小白唯有相視苦笑。
我枕在他手臂上,問:“你剛才給我講的那個故事是真的麼?”
“嗯,也不完全是。故事麼,當然有真有假……”
我急了:“你少逗我,到底哪些是真,哪些又是假的?快說,快說!”
“好啦,看你急的!九成都是真的。只是,只是那時,你並非失蹤,而是真身枯死了。”小白攬著我的肩,輕輕磨娑,“三百年前清源山那場突如其來的天災,吞噬了方圓百里的一切生靈,那時你還是隻弱小精靈,元神不可能脫身而走,所以我認定你死了……”
我這才明白,他剛才為什麼要閃爍其詞,編排了個那顆樹失蹤了的說法,只因他答應過再也不提我真身已死之事。
接著又聽他道:“我曾拜託冥風尋你魂魄,可是在幽界中尋找一隻未成型的精靈猶如大海撈針……我找了你三百餘年,仍是一無所獲。直到那天,我偶然路過到清源山,卻看見一個面目猙獰的妖怪正要提刀砍人……”
一提到這件事,我就想起了那胖瘦二賊,嘲笑他道:“於是你又爛好人發作,明知道那兩人是壞蛋還打算救他們性命?”
小白卻道:“可見好心總有好報,要是沒那兩個傢伙,我們又怎能重逢?”
“可是,為什麼,之前的事我完全不記得?沒一丁點兒印象,就像沒發生過一樣?”
“就說記性不好嘛!”他伸指在我鼻子上輕刮一下, “再說,那時你還小,就好比小孩子,記事前的種種,長大後難免忘了……”說到這裡,他聲音轉低,在我額頭上深深印了一吻:“不管怎麼說,只要你還活著就好……”
第二天一早,我便準備回山。
我答應了那人,要留在山中替他守好那個封印,這次破戒出山雖非我有意為之,但我也不能以此為由,逃避不回。
何況小白常說做人當重信守諾,我若為了貪圖兒女之情而食言背信,只怕他也會對我不齒。
他見我去意甚堅,也不再強留,只是怕我不認得回去的路,便擬送我一程。
哪知這附近的百姓以為他要離去,立即奔走相告,不一會兒,十里八鄉來了一堆人相送。我不欲與眾人相見,正準備隱了形跡,小白卻笑著攔住:“怎麼,我娘子就這麼見不得人嗎?”
因為急著要離開不能多陪他,我心裡本就愧疚,聽他這麼一說,便乖乖地站在他身旁。
眾百姓一直將我們送到與臨郡交界的十里亭。臨別時,那位我曾在水鏡中見過的,名叫小葉的姑娘,拉著我手,道:“姐姐,你家先生真了不起,姐姐你可真是好福氣……”說完她迅速地瞄了小白一眼,臉又刷地紅了。
我聽了甚是受用,幾欲將小葉引為平生第一知己,但苦於口不能言,於是便親熱地拍拍她手背以示感謝。只是有些不明白,我知道小白是謫仙的天神,自然是很了不起的,可是小葉她並不知道,她又覺得小白了不起在哪裡?
不光小葉,還有她身後這群淳樸的百姓,他們看向小白的目光裡,充滿了感激,敬重。我曾被凡人誤認為是棵神樹,見過他們向神靈禱告時的目光,那種虔誠而敬畏,與現在他們看小白目光是迥然不同的。
我似乎隱隱知道了答案:小葉說得對,我的確嫁了位了不起的丈夫,卻並不因為他是神仙!
小白將我送到山下便即返回。
越走近清源山,我越是忐忑,總是猜想會有何樣的懲罰等著我。直到遠遠地看見我那棵柳樹,還有棲身的小屋,山中一切都還是我離開前的模樣,才稍稍放下心來。
或許,那人到現在也根本不知道我破戒吧?我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
走到河邊俯下︱身子,正想掬一把河水洗臉,陡然看見不遠處河面上倒影中,有兩個身影躡手手躡腳地從我背後掠過,直往深山裡狂奔而去。我暗叫一聲:不好!立即起身去追……
☆、福兮?
那兩人腳下極其迅捷,連穿過兩個山坳,已不見了蹤跡。我大感詫異,若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