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這位尚書大人已經從方才的打擊中恢復了過來,又開起了玩笑。
李瓊許是也感覺出了氣氛有點尷尬,揮手讓聲樂退下,“歌舞娛人而已,當不得李大人如此稱讚。以往我在府中無事也就罷了,今後啊。可能還要兩位多多指點,若不來我府中,我怕是要登門造訪了。”
稍表志向,皇長子便又對著趙石笑道:“國公率兵伐夏,半載而建全功,實是令人欽佩,我早想向國公請教西北風物,今日正好,國公可願為我等解說一番?也好讓我等開闊一下眼界……”
趙石笑了笑,隨即回道:“不敢,要說西北風物,比起大秦來,實是遠遠不如,除了那裡風沙狂野,山川險惡之外,臣也找不出什麼可說的地方了。”
這時李吉卻是插話讚了一句,“風沙狂野,山川險惡,只這幾個字,便已夠了,國公之言,實在精闢。”
李瓊還頷首道:“西夏立國久矣,我大秦與之相爭,多有挫折,非不如也,皆因歷代困於地理,不得存進耳,國公之言,確實切中要害,讓人歎服,可見,國公能領兵滅夏而還,建不世之功勳,非為運氣使然啊。”
這一唱一和的弄的又是哪一齣?趙石心裡琢磨著,嘴上卻謙遜道:“殿下,李大人,這可是過獎了,說起來,之所以半載而滅夏,不過適逢其時罷了。”
“臣在西北曾聽過一句話,應該是傳自西夏朝堂,說什麼政出元康,令出左廂,其實說的就是西夏國相李元康,以及左廂軍司司主李元翰叔侄二人。”
“兩人一內一外,操持西夏權柄垂十數載,西夏之敗,其實也正由此始,這十數年間,西夏朝堂上下,貪賄橫行,朝野內外,對上諂媚元康叔侄,對下則橫徵暴斂,無所不用其極,百姓苦之久矣。”
“非是趙石自謙,其實換了人領兵,也定能一戰滅之,即便我大秦無意於西北,不出十載,西夏也當暴民蜂起,滅了党項國祚才是,而趙石不過是上前輕輕推了一下,實不敢居功……”
似真似假的話,趙石認真的說出來,這裡的人卻並無一個能察出其中虛實,無論是李瓊,還是李吉,還有下首的這些小官兒,雖道晉國公有著自謙之意,但未嘗不覺著,實情雖不中亦不遠矣。
這就是沒有經過戰陣的文人對外間戰事的最好寫照了。
這裡的人幾乎都看過朝廷戰報,對西夏戰事的推進各個瞭如指掌,但戰報上的那點東西,又如何能讓這些讀書人真正認識到戰場的可怕和其中的艱難?
李吉掌握戶部久了,許多事情到比旁人知道的多一些,但要說比這裡其他人強到哪裡去,也是胡扯,不然的話,也不會跟兵部撕扯不清。
其實在趙石想來,這些戶部官兒,正應該去押運糧草,櫛風沐雨一番,才能真正體會大軍征戰之不易,而非坐在戶部,光打算盤,動嘴皮子。
趙石所想,當然有所偏頗,尤其是人家李吉,可也做過一任轉運使的人,不過那個時候,可遠遠不如現在,動輒便是十萬數十萬大軍征戰,李吉的這任轉運使,也只是點到為止,和其他世家子沒什麼不同,熬資歷耳。
文武相輕其實就體現在這裡,職責不同,難免相互牴觸輕視,這幾乎是一個無解的矛盾……
相互恭維謙遜了一番,幾杯酒灌下,皇長子殿下臉上已經紅了起來,李吉好一點,不過他們這點酒量,跟趙石真是沒法相比。
宴席進行到這裡,趙石已經有些不耐,想著好像沒什麼大事,不如將這兩位灌倒,也好趁早回府。
他這裡正想著,大事就來了。
皇長子李瓊放下酒撰,笑著對趙石言道:“西北路途遙遙,糧草轉運不便,若我在戶部,當以延州,慶陽囤積糧草,以應不時之需,或者,銀夏之糧米,也可經此轉運各處,不知國公以為然否?”
趙石愣了愣,瞅了瞅李吉,心想,這是戶部的事情吧?
李吉那邊卻垂下眼眸,好像未聞一般,趙石想了想,忽然便明白了過來。
若說以慶陽,延州來轉運糧草,看上去不無道理,但這點事情,誰都能想到,用不著鄭重其事的提出來,更不用跟他趙石說這個,因為沒他這位大將軍什麼事兒。
趙石第一個想法,其實就想到了當年慶陽兵變事,正德末年,太子秉政,操持戶部諸事,將慶陽糧草折騰了個一乾二淨,弄的戶部也是烏煙瘴氣,差點釀成大禍。
若是這位殿下入了戶部,以蜀中稻米充於慶陽,延州兩處,再和李吉上下其手,不定又要重演當年故事。
不過轉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