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以前那個平和溫潤如謙謙君子的景王府長史已經不見了一點蹤影,剩下的是什麼?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甚清楚了。
而眯著眼睛坐在那裡的江善江君慈變化並不太大,只是臉sè蒼白如紙,雖然目光依然如同鷹隼般銳利,卻難掩其身體上的虛弱,自數月之前吐血昏倒之後,他便大病了一場,此後蜀軍圍城,在城頭之上,他也只lu了數面,所能做的也只是為齊子平參贊軍務,再想上城率軍殺敵是不可能的了。
而今江善也未曾痊癒,據診治的幾個大夫說,這病根算是落下了,以後忌急怒,忌深悲,更忌傷身傷神,江善聽了,也只微微一笑,作不在意狀,但心裡卻是苦笑,這以後自己豈不成了周郎?
這時聽到齊子平發問,回道:“之前就跟大人說過,蜀軍和亂匪已有默契,亂匪退,蜀軍即來,蜀軍退兵,或許就是亂匪要重來了吧?”
齊子平幽幽道:“亂匪既然重來,豈不是……”
江善此時也低下了頭,“數十萬亂匪,金州恐怕……當初就跟大人說過,利州城只能保得一時,之前善還存著萬一之想,有人能在金州……現在看來,卻是有些奢望了,嘿嘿,金州才留了多少兵馬?又無險可守……唉,只是拖累了利州城內的百姓,數十萬人與我等陪葬,也不知我等此番作為,到了地下,該是入幾層地獄?”說罷一聲長嘆,滿面的懊悔。
齊子平知他心結所在,心中也是黯然,不過卻趕緊勸道:“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乎?君慈何必如此自責?若真要幽冥途上走一遭,子平願與君同往。”
江善哈哈大笑,“大人如此豪情,君慈身為軍人,何敢落於大人之後?事到如今,也唯有一死以報國恩,大人放心,君慈再無他念的了,斥候已經派了出去,就看亂匪幾時到利州城了,城上諸事還請大人多多費心,君慈這裡帶人去官庫所旦城破,我等卻不能給亂匪留下一點東西的。”
“好,即是如此,城內付於君慈,城頭之上,只要子平還在,就不會讓賊人入城半步。”
兩人相視而笑,一切盡在默契之間,兩人數月相處,生死之間,這交情卻是結的深了,雖說身份有別,文武不同,但在兩人說,這數月相交,卻已如老友。
利州城被圍數月,兩人此時雖已看淡生死,但黃泉路上有如此好友相伴,卻著實乃是人生一大快事……
“援軍?你真的看清楚了?不是亂匪?”
“回大人,小人不但看清了,而且還去問了,來的是明威將軍趙石趙柱國所部,有數萬人馬,就紮營在四十里外,兵強馬壯,看著都是我大秦精銳,大人,這下利州沒事了。”
“沒事了,沒事了,下去找幾個人再探……”
齊子平如墜夢中,嘴裡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嘀咕什麼,這已經是第二日清晨,剛醒過來就聽到這個訊息,真真正正幾疑在夢中一般。
臉上似哭似笑,來回轉了幾圈,“援軍到了,沒事了,援軍到了,快派人去請江將軍過來,哎,不用了,走,去他住處。”……
“之前大人說來的是誰?”江善聽了這個訊息,也是覺得如夢如幻,直到半晌之後才平靜下來,不由問道。
“領兵的是……嗯,明威將軍趙石,不過之前還是鷹揚將軍,這會兒官卻是升了。”
“明威將軍趙石?此人大人認得?”
齊子平笑了起來,“說起他來,也就你們邊軍,若在長安,誰不知道羽林軍都指揮使趙石的名字啊?真沒想到,卻是他領兵到了蜀中,君慈,此人雖然年少,但卻乃大將之才,這次相見,卻要於你們兩人引見引見,不像我,乃是文人出身,此人可是帶兵之人,相信你們一定會一見如故的。”
兩人一下子輕鬆了下來,奇怪的是,平靜下來的兩個人心裡都沒多少驚喜,也許是這幾個月間,生生死死看的多了,世上已經沒多少事情可以讓他們驚訝,也許是兩人心裡也都憋著一股怨氣,也許是驚喜太大,反而沒了驚喜,總之,現在談起幾乎近在咫尺的援軍來,兩人如話家常,好像之前ji動的如狂如痴的不是他們一般。
江善這裡接話,“這個可是不敢,四品的將軍,如今更是統領大軍,救我等殘兵敗將於水火,見了面,就算大人引薦,末將這裡也是不敢放肆的。”
這話裡有些酸溜溜的味道在,讓齊子平聽著有些刺耳,不過細一琢磨也是,江善雖有將才,但官職太小了些,與那人相交真的有些地位不夠,再加上利州城殘破如此,只剩下百多殘兵,如此狼狽,對於一個領兵之人來說,也非值得炫耀之事,就像那位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