誼,帶著某種不可言說的使命,成為徐天海生命中最知己的朋友,而少年的徐天海,睜著一雙警惕又茫然的眼睛,看著陳悅帶著憨然的笑容在一片陌生裡遞出的橄欖枝。軍校三年,吃喝拉撒睡,徐天海開始填補人生記憶庫裡的空白,而陳悅,恰恰是這片空白裡最討人喜歡的一張臉孔。
“告訴我,他在哪兒?”徐煒突然發問,震醒了五味雜陳中的陳悅。
“我不知道。”陳悅的樣子看上去永遠都那麼老老實實,誠誠懇懇。
徐煒看夠了,濃眉緊蹙,可他卻沒有理由不去相信陳悅,自己一手帶出的兵娃子,就算翅膀再硬,也飛不出他的手掌心。
張雪萍不這麼看,多年的殘酷鬥爭,就是人和人之間的鬥爭,除了自己,她誰也不信,兒子和陳悅畢竟廝混了這麼多年,兒子重情重義,而陳悅恰巧就吃這一套,利益燻心的是大多數,可陳悅……雖然國外銀行的存款足夠他逍遙快活下半輩子,可他不是隻為這些而活的人。多少有些欣慰,替兒子高興,能有這樣一個人肯為兒子犧牲自己的前途,是喜是悲,倒也糾纏。於是,張雪萍的口氣也緩和下來,輕聲道:“陳悅,坐,別老站著,你徐叔和我今天叫你來,是有幾句真心話和你說。”
真心話,一種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的玩意,陳悅今天不是來聽真心話的,他也有幾句真心話要說,打斷首長的話,一向規矩的陳悅叫張雪萍不由得一愣。
“首長,我什麼都不知道,就算真的知道什麼,我還是‘不知道’。”
“陳悅!”張雪萍不想繼續聽了。
“感謝你們多年來對我的器重,我很抱歉,令你們失望了,也讓朋友失望了,只是,對我最失望的還是自己。”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緩緩放在徐煒面前的茶几上,陳悅苦笑:“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年沒安心過,這個賬號我一次都沒動過,連看一看都覺得是種罪過,徐叔、張姨,請允許我這麼稱呼你們,有些話,天海不在,可我想替他說,有些感情,負擔不起,這些年,看著他頻繁地換掉身邊的工作人員,小心翼翼與你們的愛周旋而活,唯獨留下了我,我心裡很難受,求你們,給他一點自由,讓他也能像普通人那樣去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
“難道我會去傷害自己的兒子嗎?你根本不瞭解。”張雪萍冷冷地打斷了陳悅。
“對,我是不瞭解,要是真的瞭解,我也許不會做對不起他的事。”
“陳悅,別說你後悔了。”
“張姨,我不後悔,做了就是做了,我只是感到難過。”依舊畢恭畢敬的鞠了個躬,陳悅不再看任何一位首長的表情。
會議室的門拉開又閉合,陳悅悄然退去,裡邊傳來一聲裂響,名貴的官窯茶杯帶著怒氣摔得粉身碎骨,門外的腳步停了停,繼而堅定不移地邁離這間曾下達過無數指令的房間,陳悅的身心忽然無比的輕鬆。
“老徐……”望著丈夫陰鬱抖動的臉,張雪萍的眼裡忽然升起一抹恐懼。
“陳悅,等等。”淋得半溼的琬星站在了陳悅的寶馬車前。
搖下車窗,陳悅點頭笑了笑,真奇怪,這兄妹倆哪個都不太像屋裡的兩個。
“哥哥他……還好嗎?”
“嗯,他很好。”
“那怎麼不回家?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沉吟片刻,陳悅忽然又很想笑,老實人索性講老實話:“放心吧,琬星,你哥貌似灰太狼,其實他是喜羊羊。“
噗,琬星笑了,同感地點點頭。
“噢,將來見著了,託你捎句話給他,有空來義大利找我,我請他聽歌劇。”
琬星湊上前:“有我的份嗎?”
陳悅笑道:“當然,義大利的男人可帥著呢。”
就在陳悅的寶馬消失在A市的雨霧中時,幾百公里外的一個毫不起眼的小漁村,簡陋的平板房中溫暖如春,粉刷一新的牆壁,幾樣簡單的傢俱水新溜滑的,地上鋪著白色長絨毛毯,光著腳踩上去又軟又靜,四方的玫瑰色餐桌坐落一隅,上面的飯菜香氣撲鼻。
“蚵仔,不要弄了,吃飯了。”蘇媽媽嗔怪著斜靠在沙發上的男人:“對著那晃眼的黑盒子一整天了,就不累嗎?”
嘿嘿笑著,卻很乖覺地應著:“好,馬上就吃,我再發個郵件。”揉了揉發酸的雙眼,抻了個懶腰,用筆記本工作一整天滋味的確不如坐在辦公室裡發號施令舒服,可該辦的事也得辦啊,陳悅走了,留下的一攤子事還得委託何善處理,何善叫苦不迭:“大哥,我是個私家偵探,不是首席C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