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來,攏好外衣,摘下木屋懸掛的風燈,執燈向叢林深處走去。
暖光過處,流螢慢慢散開,又悠悠綴在她身後,跟著光,卻不靠近光。
南柳忽然停住腳步。
她想起早晨天氣好時,偶爾能看到玉帶林佈滿青苔的樹上掛著花花綠綠,拇指細的蛇,懶散地吐著蛇信子,鱗片絢麗鮮亮。
好奇和謹慎相互僵持著,最終,南柳心道:“這麼晚了,就是毒蛇也肯定睡下了,我就去看一眼墨玉潭。”
那個她未見過但卻莫名感興趣的蒼族禁地墨玉潭,對她的吸引力越來越大,勾的她心裡發癢。
她赤著腳,暖燈在前,昏黃的燈照著林間路。
南柳緩慢地走著,邊走邊向更深的地方看去。
她聞到了潭水的味道,水混合著腐葉殘枝和夜晚特有的寂寥氣味,夾雜著暖中帶寒的溼潤晚風,慢慢包裹住她的身體。
水的味道越來越近了。
南柳撥開眼前橫出的枝椏,舉燈照去,暖光所照之處,驚起一抹白色,飛快地一晃而過。
南柳嚇了一跳,燈一顫,正要叫出聲,緊接著就聽到噗通一聲,墨玉潭漾起水浪,墨綠色的潭水溢位邊石,溼了南柳的腳。
像是什麼東西掉進墨玉潭去了。
從剛剛一閃而過的身形來看,應該是個人。
南柳彎下腰,伸直胳膊朝墨玉潭照去。
“誰?”
澄黃色的燈映著墨一般的深潭。
一雙白皙的手攀著潭水邊的石頭,慢慢爬了上來。
水中人抬起頭,燈光恰照到他的眼。
是那雙南柳見過就忘不掉的眼。
“是你!”
驚訝過後,南柳高興道:“快上來。”
她把風燈擱在地上,向他伸出了手。
昏暗的燈光中,拾京的表情先是驚慌,而後似是認出了眼前這個散發的姑娘,驚愣了一下,微微笑了笑,好似放鬆了不少。
垂眼想了會兒,他慢慢伸出手。
南柳高興地抓緊他的手,把他拉了出來。
拾京從潭中出來後,南柳後退了半步,歪頭打量了一圈,說道:“原來你長這個樣子。”
她再次拿起風燈,舉起來照著他,仔細看著。
拾京靜靜站在她面前,沒有躲也沒有說話,眼睛直直盯著南柳。
南柳忽然笑道:“跟妖精似的。”
拾京穿的很簡單,比白日在城中見到時穿得更素,衣服上一星一點花紋都沒有,最簡單的樣式,未染色的粗布,就這樣穿在身上,被他莫名穿出了些許仙氣,跟個夜晚下凡享受靜謐人間的仙人一樣。
不,還是像妖精,是個夜色中迷了路,闖入她眼中的妖精。
他手上的沒戴銀飾,和南柳一樣,黑髮散著,髮飾花藤全都不見了。被潭水浸溼的黑髮滑下肩頭,掩了小半邊臉。
白天他臉上的那些花花綠綠的符號都沒有了,只剩下眼底兩指寬的紅紋,應該是蒼族人都要畫在臉上的東西,被燈映著,成了褪了色的紅。
沒有那些佈滿臉的奇怪符號遮掩,他看起來似長了些年紀,多了些成熟從容。
他比白日見到時,氣質更冷了些,渾身上下連眼神都透露著不可褻玩的疏離感,若不是剛剛在潭中的那微弱的笑,南柳真的會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南柳解開纏住袖子的髮帶,把外衣脫下來給了他。
拾京沒接,疑惑地看向她。
“給你擦頭髮,渾身上下都溼了。”南柳把外衣放在他手上,“拿著吧,見到我,也不跟我說話。”
“你……”拾京說了一個字,又沉默了。
南柳一邊扎著頭髮,一邊問他:“你怎麼在這兒?這麼晚了……”
隨後,她想起葉老闆所說的,拾京是異族子,不被蒼族人接受,關切道:“你是住這裡嗎?”
拾京輕輕搖了搖頭,水珠沿著髮絲滴了下來,南柳這才發現,他臉色白的可怕。
南柳眼中的笑淡了好多:“你還沒回答我,你為什麼在這裡?”
默了好久,拾京開口說道:“這裡是墨玉潭。”
他一開口,南柳就笑了。
“你嗓子怎麼了?”南柳問道,“白天還好好的,一會兒功夫不見,怎麼就啞了?”
拾京緊緊抿著嘴,沒回答。
“著涼了嗎?”南柳緊張道,“你剛剛還掉水裡去了,是我嚇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