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中忽然彈出一個白色漩渦,這個白色漩渦與木槿激發的黑色漩渦很是相像,漩渦慢慢旋轉著,極慢極慢地飛過來。
張瀟晗凝視著那朵雪白的漩渦,她知道這朵漩渦落在她的身上之後回發生什麼,她現在就如砧板上的魚肉,唯一能做的,就是保留自己一點可憐的尊嚴,就好像神魂被灼燒之時,她用神識包圍住灼燒的神魂,放棄了對肉身的支配,寧肯神識跟著一起灼燒。
她知道,大殿之內另外三雙視線全在她的身上,全等待著看著她的驚慌失措,看著她螞蟻撼樹般的反抗,然後露出嘲笑,她剋制著自己,只凝視著那朵雪白的漩渦,她也許掩飾不了她眼神中的傷痛,她也不想要掩飾,但她不會逃避的。
額頭一涼,一種極為陌生的感覺忽然從身體裡生出,生機好像一點點被從身體內拉扯出去,從身體的每一部分,從內到外,每一個細胞,即便她面前沒有鏡子,即便她沒有張手,她也感覺到了身體的衰弱,正在一步步走向衰老。
常人是無法感覺到身體的衰老的,因為那是一個極為緩慢的過程,可是這個過程被縮短到短短几息時間的時候,這種生機流逝被深刻地體會到了。
血液好像粘稠了,呼吸也好像淺了,骨骼也好像支撐不住身體,面板鬆懈下去,脂肪也乾癟下來,不變了唯有元嬰,靈力。
張瀟晗看不到自己,但是從綾夙的眼神裡她看到了自己的變化,她正在從青春年少風華絕代,走向容顏蒼老甚至鶴髮雞皮。
綾夙的手終於一動,白色漩渦倒飛回綾夙的手指尖上,綾夙把玩了下漩渦忽然消失,她笑了起來,笑容在秀美的面龐上那般甜美,可隨即她就做了一個對張瀟晗來說殘忍的動作,她的右手緩緩向下一劃,靈力翻滾,化為一面巨大的鏡子,佇立在張瀟晗的面前。
一個老邁的老嫗剎那間就出現在鏡子內,不容忍迴避,不容忍先有一點心理準備,灰白的長髮披散在灰色的衣袍上,面頰上全是或深或淺的皺紋,讓她的眼皮也墜下來,露出的眼眸渾濁,沒有半分精神,眉眼依稀,還能看出年輕時的秀美,但現在卻是老態龍鍾。
夷幀微微側頭,避開張瀟晗的面龐,似乎不忍心看到張瀟晗見到自己容貌之後的崩潰,木槿呆呆地望著張瀟晗,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有綾夙饒有興致地望著張瀟晗,她不能忘記她看到自己玉手衰老那一刻的心情,那種想要尖叫卻被胸腔中滿滿的震驚逼得無法尖叫的感覺。
下一刻,張瀟晗就該崩潰地大叫起來吧,這就是螻蟻的下場,可透過鏡面,她沒有看到她渴望看到的,她只看到張瀟晗凝視著鏡子中的自己,意外的沉靜,然後,她透過鏡面看過來。
她就這麼看過來,用她渾濁的雙目望向高臺寶座之上的神祇,靜靜的。
“真醜,滾吧。”綾夙忽然失去了興致,揮揮手,鏡面忽的破碎,化作靈光消散,束靈鎖也從木槿的衣衫內滑了出來,重新化作指環裹在綾夙的中指上。
張瀟晗沉默地點點頭,卻把視線望向夷幀:“夷幀前輩,那三位大妖不曾得罪前輩,他們只想要回到妖界。”
再一說話,聲音嘶啞蒼老,張瀟晗楞了一下,夷幀嘆口氣道:“好,我必送他們到妖界。”
張瀟晗恍然站立了一會,再點點頭,才轉身望著木槿,輕聲道:“走吧。”
背影不復挺拔,一頭蒼白的頭髮垂下,直到人影消失,夷幀才轉過視線道:“大公主,我被鎮壓之後,到底發生什麼了?大公主怎麼會被封印了?”
綾夙瞟了夷幀一眼:“我以為你會給那個女修求情。”
夷幀強笑了聲道:“大公主懲戒是她的榮幸。”
綾夙站了起來,興致闌珊道:“我累了,要休息一會,智者大人自便好了。”說著轉身進了後堂,夷幀也站起來,一直到綾夙的身影消失,才慢慢坐回到座位上。
他忽然有些內疚。
從聽張瀟晗說到海底封印的時候,他就感覺封印內的該是帝子帝后或者是他們的子女,就琢磨著想要解除那個封印。
封印已經鬆動了,但是真正能解除還要很久,就算他出手助力,也不是短時間的,初始,他並沒有什麼主意,他一個人的力量還不足,可張瀟晗對乾坤令牌的渴望,讓他想到了借力。
真沒有想到,綾夙的一句“道德淪喪,人心不古”對張瀟晗的刺激那麼大,以至於在大殿之內,沒有辯解半句。
他到寧願張瀟晗對他責罵,斥責他,他就可以好好地告訴張瀟晗什麼叫謀略,什麼叫策劃,也好好地教教她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