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白師爺承認了身份,頓時張口結舌,不敢置信的看著陳王謨;而這位漕運總兵官、平江伯更是目瞪口呆,指著白師爺的手直抖,不甘心的問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啟稟東翁,學生實乃白蓮聖教中人,”白師爺微微一笑,姿態雖然謙恭,語聲卻不無揶揄,繼而挺直了胸膛,雙手在胸前作蓮花盛開之形,傲然道:“真空家鄉,無生老母,上應殺劫,盛世始出!”
白、白蓮教!陳王謨一個趔趄就軟倒在地,頭頂那展角足有一尺二寸長的黑漆襆頭骨碌碌滾出老遠。
幾個親兵忙將主帥扶起來,但陳王謨已兩眼發白,軟綿綿的連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全靠親兵扶著否則就得往地上溜。
李肱、黃公公、揚州錦衣丘百戶等人都像躲避瘟疫似的往旁邊站開幾步,尤其以李肱表情最為到位:袖子一甩,眉頭緊皺,嘴巴微癟,目光鄙夷,做出嫌惡之極的樣子,那神情就像剛才還和他同朝為官的陳王謨,突然之間就變成了一坨臭烘烘的狗屎,而且是冒著熱氣、上頭還有綠頭蒼蠅盤旋的那種!
陳王謨完蛋了,連扶著他的親兵心裡頭都在考慮著另謀高就——身為世受國恩的平江伯,非但搞丟了漕銀,居然還用了白蓮教的人做幕賓,說輕點這叫昏聵糊塗貽誤軍機,該革職查辦,說重點這就是勾結叛逆圖謀不軌,等著除爵、抄家、砍頭!
前一刻還是堂堂超品平江伯、掌十萬漕軍的總兵官,位在右副都御史總督漕運兼提督軍務巡撫鳳陽等處李肱之上,這會兒陳王謨已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倒黴蛋、狗屎堆。
自作自受,怪得誰來?
不過,白師爺的問題眾人也都想知道,張紫萱不解的眨了眨眼睛:“秦兄,你是怎麼知道白師爺是內jiān的?以xiǎo妹看來此人雖狡詐jiān佞,所作所為卻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遠志、霍重樓也點點頭,的確白師爺處處和秦林唱反調,鼓動陳王謨勒bī漕幫,但各處衙mén裡面的紹興師爺們,為了東翁或者自己的利益,篡改文牘、打通內外關節、通同作弊等等事情還乾的少嗎?說到底白師爺勸陳王謨把漕銀栽在漕幫身上,也是為了保住東翁的官位,無非是盡了狗頭軍師的基本義務嘛!
表面上看,白師爺所作所為並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秦林笑了:“我自始自終沒有找到白師爺的任何破綻。”
眾人mí惑不解,如果真是那樣,又怎麼發現他是白蓮教內應?
白師爺則氣憤的跳了起來,恨聲罵道:“誰,誰出賣的我?背叛無生老母,死無喪身之地,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眾人此時方解,心說原來有人把他出賣了。
“沒有人出賣你,”秦林笑笑,解釋道:“我是用的逆推法。”
的,白師爺這邊沒有露出任何破綻,換了別的紹興師爺站在他的位置上,十有**也會勸陳王謨玩nòng權謀,儘量挽回損失,推諉罪責,搪塞朝廷。
可是站在白蓮教的立場上,他們費盡力氣盜取漕銀,安排佈置遍及南直隸各地的人馬,設下如此大規模的局,其最關鍵的節點在哪裡?
秦林問出這個問題之後,張紫萱首先給出了答案:“陳王謨!”
如果陳王謨是個呆子,寧願承擔罪責也不bī迫漕幫,白蓮教怎麼能策動十萬漕工群起響應?
如果他確實相信秦林能找回漕銀,穩坐釣魚臺遲遲不做出動作,白蓮教又怎麼煽動百姓?
就算事先了解到陳王謨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xìng子,又怎麼能確定他的命令不被欽差副使黃公公和張家兩位公子干涉阻撓,出現別的變故?
由此可見,要由漕銀失竊引出bī反漕工,處於漩渦中心、大明朝在揚州負責此案的最高階別官員平江伯漕運總兵官陳王謨就是關鍵中的關鍵,他的態度直接影響著局勢的走向。
陳王謨世受國恩,白蓮教絕對無法控制、要挾,哪怕把他本人或者最寵愛的親兒子抓起來都沒用,寧死不屈還能得朝廷褒獎,總比造反失敗滿mén抄斬好。
那麼,白蓮教以什麼方式來影響陳王謨,從而推動局勢朝他們希望的方向發展呢?什麼身份、什麼位置的人可以不露痕跡的對此案發表意見,引導陳王謨的思維、判斷和行為?
結論到此也就呼之yù出了——只有以幕賓身份出現的白師爺,才能以替陳王謨出謀劃策渡過難關為名,yòu導他一步步走向白蓮教挖好的陷阱,因勢利導,渾然不露形跡!
所以,秦林的判斷並非基於白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