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相許?你可知道這句話是何意思?”少年上上下下打量這根豆芽菜,抿著嘴低笑起來,“你這副小身板,插上草標拉去集市都無人願買,我要你作甚?況且你也不是女子,哪能用‘以身相許’這個詞兒。罷了,大恩不言謝,快回去換衣服吧,免得凍著。”
少年救了自己兩次,有姝本就非常感激,眼下又見他如此寬厚大方,好感度頓時節節攀升。他的確想利用少年躲避厲鬼,但報答恩情也絕不是假話。在基地裡,你想要什麼,必須拿等價的東西前去交換,否則沒人會平白施捨。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有姝很明白有來有往的道理,他利用對方的同時,也會付出相應的代價。
“我很能幹,你收了我絕對不虧。”有姝轉動眼珠,想要一一細數自己的長處,卻因為技能太多太雜,不知該從何說起。
“別鬧,快快回去。”少年輕笑一聲,舉步離開。
有姝連忙追上去,繞著少年跑前跑後,還順手扯了路邊的一株雜草,插在自己頭頂,信誓旦旦的說道,“我真的很能幹,會算賬、會統籌、會看病、會修理機器、會漿洗衣服、會打掃衛生……我會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幾天幾夜都說不完!你買了我吧,只需五兩銀子,五兩銀子對你來說不算什麼吧?絕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向人兜售自己,這種事有姝從沒幹過,只得拼命回憶曾經看過的購物廣告。厲鬼的殺意一次比一次濃烈,情況也一次比一次兇險,若是哪天少年沒能及時趕到,他一定會死。為了保命,有姝必須時時刻刻與少年待在一起,連睡覺也得黏著,而他想不到比賣身更好的辦法。成為少年的隨從,便有理由光明正大的待在他身邊。當然,有姝並不打算入奴籍,而是準備籤活契,他不想送命,卻也不想失去自由,等日後想到弄死厲鬼的辦法,他便會離開。
少年萬萬沒想到這小孩不但行為古怪,說話也很有趣,一路低笑著往前走,見守在院外的護衛迎上來,似有驅趕小孩的意思,便不著痕跡的擺擺手。護衛立時退下,不遠不近地跟著。
有姝奮力邁著小短腿,跑到少年前頭,一面倒退行走,一面苦苦勸說。但他素來沉默寡言,把能想到的廣告詞兒全唸完,頓時卡殼了,吭吭哧哧的說不出話,焦急中左腳絆了右腳一下,摔倒在雪地裡。最近幾天一直在下雪,路邊不知不覺便積了厚厚一層,三尺高的小娃娃一頭栽下去便只能看見一雙小短腿露在外面,因為拼命掙扎的緣故,正一抖一抖的,看著十分滑稽。
少年以拳抵唇,免得自己笑出來。兩名侍衛也忍俊不禁,在主子的示意下上前撈人。
有姝被人拽住雙腿,像拔蘿蔔一般從雪堆裡□□,□□在外面的面板已青白一片,嘴唇也失去血色。少年上下看他一眼,擰眉道,“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談何報恩?快快回去換衣服吧。”
“我能照顧自己,也能照顧別人,真的。”有姝不肯走,想撲上去抱住少年雙腿,又擔心身上的雪粒弄髒對方華貴的衣袍。他努力睜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少年,試圖用自己強大的精神力催眠地方。這一招他上輩子常用,但凡被他專注目光盯視的人,都會屈從於他的意志。
然而這是一個巨大的誤會。事實上,有姝這種超腦異能者,精神力根本不能外放,更達不到催眠一個人的效果,大家之所以遷就他,不過是被他水汪汪、溼漉漉的小眼神迷住罷了。有姝喜靜,從不過多與人交流,故而並不知道自己是研究所的小萌物。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他拼命把精神力集中在雙眼,除了看見更多飄在空中的鬼魂,並未產生什麼奇特的化學效應,但由於睜眼的時間太長,眼眶便慢慢凝結了一層水霧。少年垂頭與三尺高的幼童對視,心念微微一動。沒想到面黃肌瘦的小豆丁,竟擁有一雙如此乾淨剔透的雙眼,裡面的渴望與希冀那般直白的表露出來,叫人不忍拒絕。
少年從小在藏汙納垢的禁宮中長大,說一句話,走一步路,都要想了又想,再三斟酌,還未學會讀書便已學會了隱藏自己。他見多了各種各樣的渾濁雙眼,有的偽善、有的狠戾、有的冷漠、有的高深莫測……久而久之便能從眼睛分辨一個人的善惡。但他從未見過這樣一雙眼睛,像是浸泡在靈液中的琉璃,清澈透明,一望到底。
少年上前幾步,取下幼童頭頂的雜草,淡淡道,“這草標我要了,回去吧。”話落解下大氅,兜頭蓋了過去。
有姝心中大喜,面上卻毫無表情,隻眼珠忽閃忽閃的亮了幾下,見少年舉步要走,連忙攏好大氅,亦步亦趨的跟著。
“你住在何處?前面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