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還有外家,還有母后留下的眾多心腹。一旦他垮了,所有人都要為他陪葬。然而理性歸理性,真要擺脫感性的糾纏,並非一朝一夕之事。收下幼童是想讓自己轉移注意力,並多個樂子,現在看來,這個決定是對的。
幼童吃嘛嘛香,睡嘛嘛美,只要肚子飽了,雖然總板著一張臉,眼睛裡卻寫滿快樂與饜足,那愉悅的情緒很有感染力。只不知,當他長大了,曉事了,得知自己的身世,還會不會這樣沒心沒肺。
思及此,少年默默嘆息。
“有姝。取次梳妝,尋常言語,有得幾多姝麗。你的名字可是來自於此?”他給幼童夾了一塊肉,徐徐詢問。
“就是‘有一位美人’的意思。”有姝不太喜歡咬文嚼字,話語很是直白淺顯。
“有一位美人?你這五官倒有幾分精緻,日後或許真能長成一位美人。”少年捏住幼童下顎,將他轉來轉去的看了好一會兒。五官的確精緻,但最出彩的卻是一雙眼睛,漆黑、明亮、深邃而又清澈,似寶石,更似天上的星辰。
“多吃點,多長點肉,胖了才好看。”他繼續夾菜,頗有種養兒子的滿足感。
有姝連連點頭,對少年的好感度突破天際。既能保護自己,又能讓自己頓頓吃肉,上哪兒去找比少年更好的老闆?五兩銀子把自己賣了,不虧,一點兒也不虧。
“你名字是誰幫你取的?”少年飯量不大,吃飽了便放下碗筷,逗引幼童說話。
“我,我自己。”本想說我媽媽,但想到自己已經重生了,有姝連忙改口。這名字連宋媽媽和白芍也不知道,她們只會用“少爺”稱呼他,說是等進學了,讓先生起一個寓意絕佳的名字。有姝當時沒發表意見,但心裡卻很不樂意。他是有姝,便永遠是有姝。
少年搖頭失笑,萬萬沒想到五歲的幼童竟會給自己取這樣的名字。有一位美人?臉皮著實厚得很。
二人吃罷早飯,便有一名布莊掌櫃帶著許多布料前來拜見。有姝原以為是少年要做新衣服,卻沒料對方把自己推上前,讓掌櫃量尺寸。
“除了白色,其他料子都要了。他比較頑皮,喜歡在雪地裡滾來滾去,白色著實不耐髒。”少年挑揀出白色布料,繼續道,“再用絹布做幾套褻衣褻褲。對了,外袍儘量做厚一點,梁州的冬天似乎比上京還冷。”
掌櫃連連點頭答應。
有姝摸摸從桌面垂落下來的布料,心裡高興極了。宋媽媽和白芍畢竟是女流之輩,不但要把少爺養大,還要送他讀書習字,使他不至於蹉跎前程,所需要花費的金錢不可計數,故而日子過得很拮据。有姝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穿上新衣,平日裡甚至要撿白芍的舊衣服穿,村子裡不相熟的人家還當他是個小姑娘。
“給我做衣服?”他抬頭,眼巴巴的看著少年,生怕這只是自己的錯覺。
“嗯,既跟了我,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少年拍拍他發頂,語氣甚為溫和。
有姝瞬間被幸福感包圍。說句老實話,他來到古代之後,生活條件並沒比上輩子好多少,同樣是吃不飽穿不暖,還有一隻厲鬼時時想要自己的命,危險程度比待在末世還高。來到少年身邊之後,這些境況才一一得到改善。
什麼叫生活?跟老闆在一起才叫生活!他心中喟嘆,總是抿成直線的嘴角終於翹了翹,擠出兩個深深的酒窩。
少年還是第一次看見幼童露出“面無表情”之外的表情,忍不住上前,戳了戳他左腮的小坑,輕笑道,“我現在才發現,原來有姝竟還長著兩個小酒窩。”
有姝翹起的唇角慢慢拉平,揉著腮幫子道,“謝謝主子,日後有姝定然為主子赴湯蹈火!”或許對少年來說,他給予的一切並不算什麼,不過舉手之勞而已,但對來自於末世的有姝而言,食物、衣服、安身立命之所,已是他得到的最珍貴的禮物。得到多少便要付出多少,日後若少年有難,有姝就算豁出性命也會相助。
看見幼童眼中的感激與堅持,少年內心頗受觸動。他習慣了帶著目的性去結交一個人,也習慣了面上一套背後一套,然而當他施展手段來應付眼前這個純白如紙的小娃娃時,竟覺得羞愧無比。但是人總會長大,亦總會改變,誰又能一直保持初心?若小娃娃永遠如現在這般赤誠,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繼續利用他。
罷了,現在想這些還為時尚早,日後再看吧。思及此,少年彎腰,溫柔萬分的撫了撫有姝冰冷的面頰。
…
兩名護衛發現,主子最近開朗了許多,也染上了逗弄有姝的惡習。他明知道有姝嘴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