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從勖存姿嘴裡說出來,彷彿有千斤力量。我僅餘的一點委屈都粉碎無遺。
“勖先生,我很抱歉,我又發脾氣了。”我說:“你見過這樣壞脾氣的女人沒有?”
“沒有。”他說:“但是你的脾氣發得有道理。”
“任何事都應該好好講,勖先生,我真不該暴躁,我覺得你不適宜見聰恕。”
“他到底怎麼樣了?”
“怎麼樣?病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現在的情況並不怎麼妥當。”
“什麼叫‘不妥當’?”
“你真要知道?”
“我還怕什麼?”他仰起頭笑,“你告訴我好了。”
“他不認得我。”我說:“他神智不清楚。”
勖存姿一震:“不認得你?”他臉上變色。
“他誰也不認得,他不再是他自己。”
“哦。”他低下頭,“多久了?”
“一年左右。”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我可以去找好的醫生。”勖存姿說。
喜寶 五 喜寶 五(16)
“醫生?精神病看醫生——”
“喜寶,我們必需把他救回來,我們要盡力,你答應幫我。”
“我當然是幫你的。”我說。
勖存姿在歐美請了最好的醫生回來,但是一切都沒有變化。聰恕只有在聽我說話的時候最安靜,彷彿我的聲音起了催眠作用。
勖存姿整個人衰老下來。他自己也有兩個醫生成日跟著。最重要的是,他缺乏振作的動機。
他開始真正的依靠我,開始展露他的喜怒哀樂,他老了。
我握著他的手說:“我也認為如此。”我笑一笑,“可是我們要勇敢。”
他非常矛盾。
“喜寶,你何必陪我受苦?”
“我吃了你的穿了你的,不然怎麼辦?”
“你還是走吧。”他說:“走得越遠越好。回去英國。”
“回去幹什麼?”我問:“劍橋又不算學分,要讀還得從第一年讀起。”
在夜深的時候他叫喚我的名字,我把床搬到他房裡去睡,多年來我們第一次同房,有名無實。
我到這個時候的耐心好得出奇,對著他毫無怨言,常常累得坐在椅子上都睡得熟。
聰恕安靜了很久,天天坐在椅子上聽我說話。
勖存姿漸漸虛弱,體重大量減退,不願進食。
一日他問我:“喜寶,你信不信鬼神之說?”
“這個……彷彿得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