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的確是在替九疑頂著衙門的調查。
“柳公子,你這麼大能耐,幹嘛不自己去殺那倆人呢?非得來為難我這個無名小卒!”九疑一邊走著一邊胡思亂想,連早就消失殆盡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
可不是?做殺手這行的,好奇就是催命符,越是好奇死得越早,可如今九疑的生意有了保障,銀子有了來處,閒情越來越多,好奇心也就隨之漸長。
是他要殺那些人嗎?
他為什麼要殺他們?
他為何不自己動手?
他究竟有多強?……
這些問題一個接一個地出現在九疑的腦袋裡,如同一粒種子,在猜測中發芽,在懷疑中生根,在困惑中枝繁葉茂,繼而因為太過膨脹而弄得九疑腦仁兒生疼。
猛地拍上腦門兒,九疑一個長嘆,垂頭喪氣道:“左右你是個呆貨,何必想那麼多?反正鬥不過那大美人,不如就順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意!”
其實她心裡頭還有另一層考量:姑娘我再取兩人性命就腳底抹油開溜,錦官城可不是你的地盤兒,等我把溫孤家的門楣重振了,到那時你又能奈我何?
想到此處九疑便又歡快起來:本姑娘逍遙快活的生活指日可待!本姑娘很快就可以甩掉柳陵鬱那個討厭的蛇蠍美人啦!
她這邊蹦蹦噠噠往鼎華居走去,腳步輕快得好似踩著幾團鬆軟的棉花,德雲宮內的人卻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樣貌。
當朝太傅秦昭伯神色不明地垂手而立,昭帝周御胤在座上咆哮:“沒用的東西!連個蛛絲馬跡都尋不出來!為何不派人去搜亂懷樓?”
“亂懷樓可頂江湖半邊天,不到不得已還是不要招惹為妙啊,陛下!”秦昭伯如今早就沒了朝堂上的那般穩如泰山的氣度,一邊畏首畏尾一邊還要裝作語重心長。
周御胤最見不得有人在他跟前指手畫腳,狠拍了玉案,喝道:“放屁!江湖算個什麼東西!天下都是朕的!給朕派人去翻了亂懷樓!朕就不信找不出緣由!”說著他便站起身來,負手踱步,焦躁不已:“亂懷樓和那雜種一定有關係,朕就不信了!難道事到如今朕還要來忌憚一個瞎子!”
秦昭伯看著臉色陰沉的昭帝,暗自有些後悔:良禽擇木而棲,他當初怎麼就相中了這麼個暴戾荒唐的主子呢?但是很快他就從後悔中走了出來。
“去!給朕走一趟銷魂山莊,朕倒要看看那雜種究竟能興出什麼風浪!”周御胤的食指指著他的臉面,高高在上的狠厲表情不過是在掩飾心裡的那點不安。
彎下身子,作了一揖,秦昭伯本來還預備著說些“請陛下三思”之類的話,誰知周御胤滿眼的陰霾道:“別跟朕說那些個跟放屁沒什麼兩樣的話!你要是不想跟姜知漁和章敏川一樣,最好聽朕的話,別等到莫名其妙死了再來尋朕的晦氣!”
其實銷魂夫人蕭降城根本就不是殉情而死,江湖兒女拿得起放得下,愛得痛快,活得瀟灑,怎會動輒尋死覓活?更何況當時蕭降城的愛子蕭御倫才八歲,她就算是捨得自己的性命,又如何能捨得教幼子孤零零地活在這吃人的長安?
周御胤最是明白其中的曲折了:當年元帝身死,不顧與銷魂夫人的約定,留下遺詔令蕭御倫繼承大統。而周御胤逼死蕭降城,封了眾人的嘴巴坐上帝位,搖身一變成了今日的昭帝。他即位後第一個要滅的自然是元帝最心愛的小兒子。
無奈蕭御倫有丹書鐵券在手,周御胤明著殺不了那人就只好暗著來,秦昭伯、章敏川出了毒殺的主意,姜知漁卻是提供了一味毒藥:貪歡。不想那一味“貪歡”分量算計得不準,用錯了,只毒瞎了蕭御倫的眼睛、傷了他的五臟,卻沒能要了他的性命,如今“妖毒公子”精於用毒也算是跟自己身中“貪歡”有關。
眼下死掉的姜知漁和章敏川正是當年與昭帝合謀算計蕭御倫的人,如此一來也可明白了:周御胤在擔心,擔心蕭御倫蓄意報復,更擔心自己奪位的事情被公之於眾。
秦昭伯自然也有要擔心的事情,已經有兩個人死了,那下一個呢?下一個死的會是他嗎?
其實這二人都有些杯弓蛇影、風聲鶴唳了,姜知漁和章敏川是不是蕭御倫派人殺的還沒影兒,他們自己倒先緊張起來了,這若是讓柳公子知道了豈不是要笑死?
如今柳公子確實在笑,細細長長的眉眼彎彎的,好似很多情。菊讓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就是那般溫柔如水的模樣,大概是照著自家公子的臉學的。不同的是,柳陵鬱的唇薄,抿著的時候會顯出幾分莫名的戾氣,襯著那白玉般的臉孔越發地顯出意味不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