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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的環境,一個人也不認識,而且別人說什麼也聽不懂,多可怕或者令人緊張。

沒出一個月,一天,媽媽去接末末放學,走進教室,像往常一樣,蹲下來,迎著末末張開雙臂,末末一邊跑過來,一邊說:“Look at Mom!”回到家,媽媽一個勁地跟爸爸說:“真快,真快,說會就會了。”末末說得英文越來越多,從前,媽媽教給末末認識一樣東西,都會告訴一遍她英文怎麼說,只有一遍,有個印象就成,現在,末末說一句英文,媽媽都反覆告訴她中文該怎麼說,還要她跟著重複。這是一件,媽媽和爸爸很困惑的事情,同樣是移民家庭,西班牙裔的後代還會說西班牙語,俄羅斯裔的還會說俄語,義大利裔的也還會說義大利語,但是很多很多的華裔子女,都不會說中文了,甚至聽不懂簡單的成語。

末末的中文百分之九十是來自於爸爸和媽媽,有些口頭禪,也順便學會了。最近,末末總是說——你知道嗎?比如,末末自己能睡覺了,你知道嗎?洗頭髮的時候要閉上眼睛,你知道嗎?這語氣,大人對小孩子說的時候,怎麼聽都挺自然的,但是這種教訓人的口吻,怎麼也不適合從孩子的嘴裡出來。

於是,媽媽試圖和末末溝通,“末末,過來。媽媽跟你說,咱們不說‘你知道嗎?’,好吧?媽媽不喜歡聽到末末說‘你知道嗎?’以後咱們都不這樣說,咱們說‘好嗎’,末末要說什麼話,直接說就可以,媽媽聽得懂,別人也聽得懂,不用再加‘你知道嗎?’嗯,末末真聰明,媽媽告訴一遍就記住了,來,親一下!那樣不禮貌,你知道嗎?”

……

爸爸在一旁聽得捧腹大笑,媽媽搖搖頭走開,邊走邊說:“教育得真失敗。”剩下末末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繼續坐在地上玩著。

第二章 中國胃

我很自豪,經過子宮的運籌帷幄,把我和老公的各種顯性的、隱性的基因一頓排列組合,造就了這麼一個既像我們又不是我們的寶貝。說實話,我不太介意外表上的遺傳,反而比較注意末末某些與生俱來的習慣。像我們這樣到處遊蕩的人,外貌是很容易被滔滔的歲月所撫平的,倒是那些舉手投足帶出的本性,可能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與偶然相遇的人碰撞出熟悉的火光來。我有時甚至可以想象,成年以後的末末某日和朋友一起去買漢堡,邊排隊邊跟朋友說改日請她到家裡,吃媽媽作的中式漢堡——肉夾饃,然後排在前面的人無意聽到了猛然轉過身來,激動地恨不得握住手大喊“吾道中人”。

目前,這還是我的想象。

一天,我已經唱遍了所有我會的中外歌謠,末末還不肯睡覺,我只好把壓箱底的那首拿出來晾晾。好像是出自中國動畫片《熊貓開百貨商店》,記不清了,這是我大學以前,一吃桃子,必唱的,“我們我們猴子,愛吃愛吃桃子!”每次我媽聽到都很吃驚——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在唱它。聽完了新歌謠,我總算獲得了假釋,留下末末自己睡覺,我可以去幹我自己的事情了。然後,我靠在沙發上,看小說,不一會兒,就聽見,臥室裡兩歲半的小豬自己在唱:“我們我們我們,愛吃愛吃大包子!”

有一回,在外面玩累了,偷懶,買了個漢堡充數。末末接過來,張開血盆小口,“吭哧”就是一口,馬上又吐出來,皺著小眉頭,審視了一下缺口的橫截面,先伸小手,挑出酸黃瓜,“末不愛吃這個。”;然後又擇出乳酪,“這個不好吃。”;把西紅柿也拽出來,“待會再吃這個。”一來二去,就剩下一個軟麵包夾著一個牛肉餅了,唉,沒辦法,湊合著當餡兒盒子吃吧。

兩人世界的時候,我每次做好了飯,都再三追問老公,“好吃嗎,怎麼樣,好吃嗎?”自打末末開始和我們一起吃飯,我總是堅定不容置疑地對她進行著心理暗示:“好吃吧,媽媽作的飯飯香噴兒噴兒!”後來末末看了個廣告,學會在後面還要肯定一下:“嗯,真是好味道!”這方面的言傳身教,軍功章還得有爸爸的一半。

爸爸總是說:“末末,記住啊——好吃不過餃子,爸爸最喜歡吃韭菜大蝦餡兒的,將來爸爸老了,病了,你就給爸爸包餃子吃。”

“什麼叫‘千變萬化’,就是餡兒餅,Pizza不行。”

出門散步,遇見有人溜狗,爸爸又不忘教誨:“知道嗎,狗肉可好吃了,將來爸爸帶你回國吃狗肉火鍋。這個不行,哈巴狗是傻狗,肯定不好吃。”

看見草坪上找食的鴿子,“末啊,等有機會,咱們去上海吃炸乳鴿去!”

所以末末在潛移默化中,把正在認識的世界分為兩樣東西,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