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流笑道:"先生,我這回來揚州時,本來就不想活著回去的."劉不取笑道:"想斷橋那丫頭了嗎?"修流想到了自己跟斷橋的關係,黯然道:"想."劉不取深深嘆了口氣,不再言語.修流知道,此時他肯定也在想姐姐周菊了.兩人對視了一下,心下都是酸楚.
突然間,清軍大營中忽喇喇馳出了一匹快馬,朝城門這邊直奔過來.馬上那騎士彎弓搭箭,朝城門樓上一箭射來.那箭原是射向樓上木柱的,卻見劉不取猛然旋身而起,於空中一手抓住那枝箭,而後輕輕落身下來.
那箭頭上綁著一張紙,劉不取展開來看了,卻是簡文宅致他的親筆信.信上寫道:
"劉不取先生臺鑒:文宅與令尊劉心水大人於順天府一別,已過十八年.惜聞尊父為社稷蒼生,已鞠躬盡悴,文宅不勝慼慼.文宅入關之後,嘗攜酒至尊父墳頭祭奠,昔日至交,翻成生死茫茫.痛哉此心.今悉聞賢侄職事南朝,頗有建樹.奈天命佑我皇清,自入關以來,弔祭先帝,驅逐逆闖,官民擁戴,綱統既定.大軍所至,摧枯拉朽.文宅深知江北四鎮,勾心鬥角,揚州已成孤城,前明氣數已盡.雖有史督師之仁德,賢侄之英才,不能力挽運祚之頹.古人云:識時務者為俊傑,都統阿德赫久慕賢侄之才,願盡捐前嫌,與賢侄共建大業.文宅早備菲酌,仰望賢侄來歸,屆時文宅願與賢侄執鞭可也."
劉不取看過之後,冷冷一笑道:"這簡文宅跟家父原是同科舉子,後來會試時落榜了.我幼年時在薊縣老家見過他一面.他如今投了滿洲人,在阿德赫帳下,頗受重用.可惜他看錯人了."
說著,就要將信撕掉.
4 雪夜突圍
4 雪夜突圍
修流忙道:"先生且慢,須防敵人的反間計!"
劉不取聽了,猛然一醒,心道:"這簡文宅只修書與我一人,卻不致信與我父跟他同科的史督師,其間必然有詐.況且他明知我不會投降,卻在城樓上當眾將信射將上來,無非是想讓城中守軍知曉此事.我若撕了信,下次他另射一封要我約定諸如獻城之事的信來,為他人所得,豈不被動?!"當下心裡有了主意,卻問修流道:"子漸,你看此事該如何了斷?"
修流道:"先生只需將這招降書交給史大人便是."劉不取心下讚許,點頭道:"卻是何意?"修流道:"如此既可昭雪此事,也可明先生之志."劉不取笑道:"子漸,一年下來,你也懂些事理了,為師即是為人,傳授學業武功倒在其次."修流道:"先生這話,我當銘記在心."
當晚,劉不取即把簡文宅的書信交給史可法.史可法道:"這簡文宅當年落榜,如今在滿洲人手下卻得意了.這人心眼多,也算是個人材.可惜呀,可惜."
他當著劉不取跟修流的面,把信在燈上燃著了,笑謂劉不取道:"賢侄,我還信不過你嗎?"
史可法又道:"目下城中形勢已然十分危險,糧草只夠十天之用,黃得功不來馳援,我們也不能眼睜睜地坐以待斃了.前些時,我遣人去淮北高傑處聯落,高傑這人生性兇悍,對我卻是頗為畏懼,這次他已答應移師泗州,拱衛鳳陽太祖皇脈,與揚州成犄角之勢,再伺機向東反撲過來.過兩天高傑他要南來與我會合.我走之後,城中之事,賢侄可與知府謝民育大人共商定奪,主要是穩定軍心,不宜出戰.”
他望著修流道:“至於子漸,你先護送我出城去,然後再從速趕回江南."
劉不取道:"倘若高傑能聽從大人調遣,這揚州城下的清兵或許會收師北撤,淮海一光復,大局便有轉機的希望了."
兩天後,殘雪已漸漸化去。那晚夜深時分,天地漆黑一片.史可法與他義子史德威,還有修流,帶了五百多軍士,馬銜枚,刀入鞘,悄然從西門出了城.他們繞過了清軍營寨,走出了約有四里多路,才見後面有清兵追來.修流要史德威護著史可法先走,他來斷後.
史可法跟修流道:"子漸,你引開清兵後,速速回江南去,不可再在江北逗留.我此番去會高傑,也是凶多吉少.我這裡有兩封信,一封相煩你交付給內子式微道長,另一封你回南京後,面交與我娘.我在這世上也就這兩樁事未了,你務必多加保重了."說著,掏出兩封信,給了修流.
修流接了信,小心藏好了,然後馳馬返身衝向清兵.清兵中帶隊的軍官便是上次在“式微觀”被他放走的哈隆.方才修流他們經過清兵營寨時,值夜的兵士睡著了,後來他內急醒來,跑到營外方便,忽然遠遠模糊地看到,似乎有一隊軍兵正向西而去,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