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只見江中有一條船駛近岸來,船上一男一女,大老遠地便喊道:“眾位客官,要過江嗎?”
那滿洲將軍見了,便拔出刀來,大聲用漢話喊道:“船,船,靠岸,靠岸!”
劉不取見了,嘆了口氣,他下得馬來,要那滿洲將軍退到一邊,隨即走到岸邊,朝船上那兩人拱了拱手,笑道:“老鄉,我們不想過江,我們能買下你的船嗎?”
船上兩人交頭結耳地說了幾句,那女的笑道:“賣船可以,你們下來看看貨色吧。到時再討價還價。”
那滿洲將軍一見船靠了岸,便跳了上去。劉不取忙用滿語喊了聲小心,卻見那男的已一竹篙將船撐離開了岸。阿德赫見了,從一個兵士手中拿過弓箭,覷著那男船伕親切了,一箭射去。那船伕一個跟斗栽入水中。這時,只見那女人手起刀落,喀嚓一下,便將那滿洲將軍的腦袋,砍進水中。
那女人朝水中喊道:“沒心肝,你沒事罷?”
那男的從水面上探出頭來,抹了一把臉,手裡拿著一枝箭道:“本來想做筆大買賣,差點還虧了。方才那岸邊的年輕人看起來象個漢奸,只可惜他沒有上船來。”
兩人正是“夫妻肺片”。他們一下子就將船撐出了幾十丈。沒心肝道:“爛肺泡,你快去燒水,我得馬上將這人開剝了,不然血一涼,那內臟便不好吃了。”
沒心肝將那滿洲將軍開膛破肚了,將腸子都扔到了江裡。阿德赫望著江面發了一會呆。劉不取道:“都統大人,他們定然是江湖上的人物。這江面上最讓人頭疼的,可能還不是南朝的官兵,而是‘松江幫’他們的勢力,遍佈從安慶到長江口,幫中人個個精通水性。為首的是個叫‘酸辣湯’湯六的,以前我也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方才那對男女,想來跟他是一夥的。要是我們能將他們收攏過來,這長江天險,便不在話下了。這事容我慢慢做來。”
半月之後,清軍開始渡江,向南攻擊。此前劉不取曾幾次派人,以阿德赫的名義去跟湯六暗中聯絡,但去的人沒有一個回來的。
那天,忽然有幾十艘大船從上流沿著江北岸飄流而下,浩浩蕩蕩的。在這之前,阿德赫已接到邸報,說洪承疇將要到揚州來,然後從江陰渡江,他的行營,到時將進駐鎮江。阿德赫與簡文宅早早便安排了儀仗跟行轅,在江邊候著。
而劉不取卻稱病不起。他讓阿奇給他準備了一大桶熱水,然後溫了一壺酒,在軍帳中歇著。
他一邊泡澡,一邊思緒萬千。
自他南下以來,才一年多時間,局勢的變化,真可謂翻天覆地。他曾經見過洪承疇兩次,一次是在他父親劉心水任遼東主簿時,那時他才十二歲,眼中的洪承疇就象是個經世救國的英雄一般。另一次是在京中時,洪承疇到他家來過,與他父親暢談通宵,隨後洪承疇便去了遼東,主持軍務。那年秋天時,他的父親正好謝世了。
他在熱水中浸泡著,只覺得自己的感情,已經變得越來越淡漠了。以前支撐著自己的濟世信念,正象蒸騰的霧氣般溶解散發了。現在他必須花上一些時間去排遣這種痛苦。
這時,門外的衛士突然匆匆闖了進來,朝他打了個千道:“劉先生,洪大人親自來看你了!”
劉不取吃了一驚,慌忙從木桶中走出來,阿奇給他擦乾了身子。他忙亂地穿上衣服,辯子也沒結打,便匆忙想要迎到帳外去。那洪承疇卻已大步走了進來。
洪承疇身形高瘦,精神矍爍。洪承疇環顧了一下帳帷,笑道:“賢侄,你想躲開我,是不是怕我將你一軍,讓你在江南替我開路啊?!我今天偏是要找上門來!看你能躲到哪裡去?!”
他看著帳外道:“賢侄,你來看看,還有誰來了?可別嚇著了你!”
劉不取朝他身後一看,只見一個長身的中年漢子,面白微須,手裡打著一把摺扇,慢慢走了進來。劉不取見了,呆了半晌,突然間覺得胸中的豪氣,都化做了酸淚。
進來的那人便是當初推薦他上閩中去做教授的周修涵。他的到來完全出乎劉不取的意外,自從去年在北京與他別後,後來又在周家莊聽說他已殉難的訊息,劉不取差不多已經將他給忘了。他還記得他臨走時,周修涵跟他說道:“賢侄,我家三弟就交給你了。你要將他調教成忠孝仁武的人。”
此時,周修涵執住他的手,問道:“賢侄,沒想到我們還能見上面!我們一家可好?修流呢?”
劉不取當真是欲哭無淚了,他覺得,這次自己選擇投靠滿洲人,可能是個極大的錯誤,因為這時他從周修涵的身上,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