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魏然上了年紀了,面貌不復英朗,但渾身多了一抹歲月沉澱下來的威嚴,光是那道眼神,就犀利清明得讓人感到畏懼。
他看到了車裡的唐白,也看到了副駕駛上的林子淼,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然後如陌生人一般直接坐進了車子裡,助理替他關上車門,然後跑去副駕駛上坐好,司機將車子開了出去,擦過了唐白的凱迪拉克。
“打個電話給宋莊,讓他到書房等我。”唐魏然淡淡吩咐助理。
那邊,唐白和林子淼下車進了醫院,唐白忽視了在車庫一瞥的唐魏然,關懷備至地送林子淼去打針,打完針又送她回了林宅。
下車前,林子淼又被唐白拖回去親了一頓,林子淼惱得一腳踹過去,唐白輕笑一聲,扯住了她頭髮硬扳起她的臉再一次俯下身去。
清淡的雅香縈繞在鼻間,林子淼身上全是唐白的味道。
見她合作了點,他動作也溫柔了些,像捧著一個寶貝,唇齒輕輕輾轉,然後滿足地嘆息一聲,讓她下了車。
林子淼進去後,唐白又逗留了一會兒才離開,他一走,一直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也開走了。
車裡坐的人是高以美。
自從那天被唐白冷喝後,她就一直黯然傷神,過了幾天派人打聽,回過來的訊息都稱是唐少不在家。
高以美想了又想,帶著一絲的不確定和忐忑命司機帶她到林家守著。
當看到唐白的座駕開過來的時候,高以美心裡瞬間有樣東西崩塌了,透過車窗,她看到了……
她是多麼的難以置信,覺得多年來堅持的信仰被人硬生生奪走了,心酸和苦澀一起湧上心頭,漫過喉嚨,像吞了萬斤黃連,最後嚥下去的那一抹苦笑在到達心底的時候統統化作了一樣最悲哀的情緒--
絕望。
車子緩緩往外開去,車窗外的景緻一分分變化,浮光掠影般的虛景晃過她精緻而淒涼的面孔,她的眼裡漸漸泛起淚光。
她依舊記得初見唐少時的場景,不是三年前在晚宴上,而是八年前。
八年前,她十一歲,跟隨父母參加一場A市某高官的葬禮,現場人來人往,全是穿著黑禮服的人們,她獨自一人留在半拱形的大陽臺上看星星。
四個十四五歲全都穿著小黑西服的公子哥圍了過來,嘴裡調笑著。
高以美驚而回頭,“你們是誰?”
“你是高家的女兒嗎?”一個最年長的公子哥不答反問,笑嘻嘻打量她,“聽說高家的女兒長得很漂亮,真的是這樣啊!”
其他三個男孩子鬨笑起來,一步步逼近她。
那個兵荒馬亂的年紀,十一歲的高以美並不是很瞭解他們話裡的意思,只是察覺到他們行為不善,有些懼怕地退了一步。
領頭的公子哥一把抓住了她手腕,哈哈大笑:“高家的女兒,躲哪裡去啊?一起玩遊戲吧!”
高以美嚇壞了,眼裡凝聚了淚光,但不敢掙扎,因為父親告訴她要她在這裡好好待著,等他和母親辦完了事來帶她走。
“我不想玩。”她弱弱拒絕道。
“你不玩我就把你從這裡推下去!”男孩子笑得惡劣,還恐嚇地將她往陽臺邊緣拖。
高以美嚇出了眼淚,剛想哭,一陣轟動從前方大廳裡響起。
一群黑西裝男人簇擁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少年從外面走進來,大廳裡所有的人都往邊上退。
那個穿著筆挺黑西裝的少年一步一穩走過來,萬人簇擁,身姿秀挺,像從雲端而來的天神,帶著一身的貴氣,經過半拱形的陽臺,突然停了下來。
陽臺上的四個公子哥看到廳內華貴的少年時都愣了一下。
少年側過了頭,琥珀色的眼睛望了過來。
高以美眼含淚光驚愕在原地,那個少年,長得真漂亮,眼色如琉璃,含著水晶吊燈的微光,迷離而清淺,又冷漠殘忍,就那麼一眼,無情無義的一眼,驚得四個男孩子全都放開了高以美畢恭畢敬立好,然後同時朝他微微屈身鞠躬。
只有高以美,像嚇傻了一樣愣在原地,直到那群人走遠了,大廳的人都在唏噓,她還處在一個出神狀態,然後臉上浮起紅暈。
四個男孩子悻悻低語--
“唐少爺還是這樣讓人覺得可怕。”
“果然見到唐少爺要退避三舍。”
“真奇怪,今天這樣的葬禮他居然也在……”
“好像是歐少爺也在,所以唐二爺把唐少爺也送來了,是要跟著歐少爺去歐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