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我帳內放肆,說我怠慢天使,罪該萬死。”
梁文靖聽得恍然大悟:“難怪爹爹討厭我讀書,原來是有這個過節。”卻聽梁天德嘆了口氣,續道:“那時恰好我喝了酒,膽氣粗壯,聽他說得難聽,便冷笑道:‘左右是死罪,那就再怠慢怠慢。’當下命人將這使節扒了衣服,親自操起軍棍,打了他個臭死。”梁文靖一聽,脫口道:“那可糟糕了。”
白樸嘆道:“何止糟糕,那人乃是天子使節,便如大宋皇帝親臨一般,如此辱他,乃是滅族之罪。”梁天德冷笑道:“當時梁某頭腦一熱,管他孃的是天王老子還是玉皇大帝,既然來了,照打不誤。”梁文靖聽到這裡,想起這親老子素日的火爆脾性,不由打了個突,竟有些同情起那使節來。
白樸關切道:“不知後來如何?”梁天德道:“如你所言,這一來自是犯了滅門的大罪。不過樑某當時父母雙亡,親族凋零,內子也已病逝,僅有一個小妾、一個奶媽以及眼前這個不爭氣的小子,當時他尚不足歲,也在軍中。故而說是滅門,卻也無門可滅。我事後一琢磨,便將生平積蓄一分為三,叫過小妾奶媽,一人一分,讓她們各自投奔親友去了,我自己則棄了官職,帶這小子連夜逃走。但想大宋疆土終究不好躲藏,北方雖亂,卻故舊稀少,躲起來倒方便,於是一道煙便到了華山,一住便是十八年。”
眾人聽罷,無不喟嘆,梁文靖更是心中疑惑:“為何老爹往日對這些事隻字不提?今天卻大談特談,好不古怪。”一時心中升起不祥之感。卻聽梁天德道:“白先生,並非梁某推諉,只是我父子大罪之身,只恐耽誤了先生的大事。”梁文靖一聽,喜上眉梢,連連搓手稱是。
白樸搖頭道:“事過多年,誰還計較一時榮辱?何況今日這魚目混珠、冒用虎符之計,若然事敗,也是天大的罪過。既然都是大罪,多一件也無妨,梁先生便不要推辭了。”梁天德略一默然,忽地雙眉一揚,慨然道:“既然三位為天下黎民,敢將身家性命賭在這傻小子身上,梁某忝為孟帥舊部,又豈能畏首畏尾。白先生既然不嫌小兒魯鈍,儘管差遣便是。”梁文靖不料兩人三言兩語,便局勢大變,只覺一陣頭暈目眩,幾乎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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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難(11)
梁、白二人皆為豪傑之士,既然各表心跡,均是胸中暢快,雙雙擊掌為誓,哈哈大笑。
梁文靖卻是又氣又急,終究忍耐不住,大聲道:“爹爹,這個差使,我不想做。”他這一叫,梁天德大為掃興,喝道:“由得了你麼!”梁文靖還想分辨,一個暴栗子早已重重落到頭上,痛得他眼冒金星、淚水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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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漏子(1)
梁天德頗有梟雄之性,心意已決,再無變更之理。端木長歌與嚴剛心中雖未必認同白樸,但懾於此人武功,嘴上也都認了,不過此等大事,不答應便罷,一旦應承,再也難脫干係,是以這五人隻言片語之間,便成同舟共濟的局勢。只有梁文靖懊喪無比,他原本怯懦,一聽這等大事,便嚇得不輕,更何況對嚴剛、端木長歌甚為厭惡,與之同流,渾身皆不自在。
眾人商議已定,便將遍地屍首盡皆埋了,白樸道:“待來日韃子退師,再思重迎骸骨,風光厚葬。”眾人盡皆稱是。要知這幾人見慣生死,但凡悲痛都藏在心間,鮮少流露,是以話語說得淒涼,神色卻甚冷漠。梁文靖見了,卻是好不寒心;尋思道:“有道是人死如燈滅,這淮安王待他們不薄,死後也不過如此,我一個替死鬼,到時候就算粉身碎骨,除了爹爹,怕也沒人為我流一滴眼淚。”想著想著,凝望那座土墳,不覺流下淚來。
眾人當夜就近歇息,白樸早將淮安王的箱籠留下,取出衣冠給梁文靖換過,兩人不但相貌相若,身材竟也彷彿,因之衣冠上身,無不妥帖。
白樸又向梁文靖詳述軍中官場的規矩,命他演習,梁文靖心不在焉,屢屢出錯,少不得捱上父親的好揍。他不料父親一日之間,竟似變了一個人,硬將自己推入火坑,心中又是氣憤,又是委屈,再被梁天德打得狠了,不由得暗恨起來:“你不拿我當兒子,我也不拿你當爹了,我偷偷逃走,瞧你怎麼應付。”他只管胡思亂想,不免行差踏錯,又捱了兩個暴栗子,痛得眼淚直流。
是夜胡亂過了,次日起身上路,梁文靖立意逃走,不時屎隱尿遁,但都不及逃遠,便被父親逮回,狠狠教訓一頓,眼看在蜀道上越走越遠,梁文靖望著寂寂群山,漸自絕望起來。
雖說逃走無門,但他磨磨蹭蹭,終究浪費了不少時光,端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