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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剩一把骨架。

父親後來告訴我,那時妹妹還小,母親放心不下,要堅持到妹妹記事。

這一天很快就到了。

記得是個晚上,床頭的油燈燒出火花。亮度一減再減。油快到瓶底了。父親想把它撥亮點,但是沒有成功。

父親不知哪來的一把米,熬成粥,我和妹妹分一小碗,還有一小碗端給母親。

父親建議這次就不要分給黃黃了。母親在昏暗的燈光中搖下頭。父親便不再多說,把它一分為二。

父親把母親的那份端給她。母親說她用不著了,叫父親吃。

母親摸著我和妹妹的頭,在雞叫頭遍的時候,平靜地走了。

我們哭了一些日子,淚乾了,就不再哭。

(三)

母親的走,對父親打擊太大,一夜間頭髮白了許多。

父親開始象母親那樣,把他的那份飯食與黃黃分著吃。他這樣做幾乎是出於本能,但我知道,其中有紀念我母親、讓我母親在陰間高興的意思。

家裡少了一張嘴,日子未見好轉,反倒更差了,因為我、妹妹和黃黃,我們都大了,飯量在增加。

為了養活我們,父親急的發瘋。

白天在生產隊幹活,總挑最重最髒的,討好隊長和會計,巴望他們多記幾個工分,多分配一點糧食。晚上也不歇著,用獨輪車到村外取溝裡的黑泥,拌上草,造肥料。冬天則四點起床,拾糞。

不幸的是,他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費:父親本份。生產隊只能生產很少的糧食,分配給本份人的就更少。

父親的目光開始呆滯。雖然一天吃一頓飯我們也從不叫餓,但父親的痛苦和內疚顯而易見。

快過年了,窮人家也是要蒸點饅頭的,大、小隊幹部家更是肉香陣陣,而我們家,鍋裡的熱氣卻一天少於一天。

父親多少年出了一次遠門,晚上到粗揹回一口袋玉米。

父親把我們叫到一起,告訴我們某地有某個親戚,家裡的條件不錯,說我們今後可以去找他。

我們都似懂非懂,並沒有意識到有什麼大事要發生。黃黃坐在地上,望著我父親,倒是很懂的樣子。

當晚睡到半夜,黃黃突然汪汪地叫,又用嘴咬著拖我。

我和妹妹都驚醒過來,一摸身邊的父親沒了,頓時有了不祥的預感,便嚇得大哭。

黃黃衝出門外,我們也赤腳衝出門外。

黃黃跑的飛快,出了門就不現影子了。但他不停地叫,以告訴我們方向。

黃黃的聲音越來越小,終於在村外的水泥井位置停住了。

我們撕肝裂膽地跑到時,父親正罪人似的立在井邊,黃黃的嘴則死命地拖著他的腳管。

明白了父親的意圖,我們哭喊得更厲害了。我和妹妹撲通一聲扒在地上,一人抱著父親的一條腿不放……

父親是個剛烈的漢子,母親去世都未在我們面前掉過淚,那天晚上卻和我們哭作一團。

(四)

那幾天我沒有出門,我也不讓妹妹出門。臨居的小孩子該穿新衣服了,該吃糖吃肉了,我受不了妹妹盯著他們看,硬拖她走還一步三回頭。

父親把那袋玉米機子,做成窩窩頭。又從外面拿回一塊豆腐,大概是賒的吧。

父親和我們都接受了這個事實,準備就這樣平靜地度過新年。但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臘月二十九的早上,天剛麻麻亮,黃黃用爪子把我們鬧醒了。

我們看到黃黃的嘴裡銜著一塊肉樣的東西。黃黃又躍到小桌前,示意我們往桌子上看,桌子上還有幾塊肉樣的東西。

父親和我忙披衣來到桌前,果然是幾塊肉。我們驚呆了,並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我們家雖然很窮,但父親和死去的母親都不允許我們拿別人一點東西。

面對黃黃偷來的幾快肉,父親遲疑了。父親的心中一定在激烈鬥爭,是接受還是不接受這個事實。

父親大概也想到了:這種高檔食物一定出自於幹部家庭,從他們那時偷點東西活命並不為過。父親的臉上便露出了複雜的笑容,抱住黃黃,象母親似的,親他的臉和額。

黃黃為我們家過年,為我們家的活命立了功,父親在分窩窩頭和肉的時候,破例分給他一個整份。

黃黃卻並不居功自傲,就是不吃一個整份,只到父親把整份分回一半的時候,黃黃才滿意地享用了。

黃黃,是用這種方式懷念和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