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臭,就是臭!”
在他的指揮下,幾個同學七手八腳地把馮祖禮拖出那間小屋,又連拖帶拽地把他弄到樓前的草坪上。這天出奇的熱,太陽光把整個草坪都照射得直立起來,像一根根滾燙的芒刺。
“他竟敢臭成這樣,給我打!不打不足以解我恨!”
同學們一個個地解下腰間的皮帶,輪流上前抽打。秦偉民呵斥道:
“都他媽的讓開,看我不好好地教訓教訓他,他娘賣×的,不知道我們無產階級的厲害。”
秦偉民才幾皮帶子下去,馮祖禮便沒有了氣息。為批鬥馮祖禮,他組織他的隊伍寫了幾十張大字報,他自己也為講演、辯論做了精心的準備。同時,他也準備好了一場舌戰。全校來了上百名的學生和老師,圍擠得水洩不通,都充滿革命鬥志,趕來看資產階級的下場。他贏得圍觀師生們轟鳴的掌聲和歡呼聲。他亢奮,三步兩步跨上樓前的臺階,振臂高呼:
高等學府 第三十一章(4)
“造反有理!”
“無產階級萬歲!”
“反動學術權威永世不得翻身!”
數百人的呼喊聲在東方大學校園的上空久久迴盪……
面對馮祖禮“狗啃泥”姿態的屍體,他的隊伍堅定地按照既定的計劃進行大演講、大辯論,雖然馮祖禮已經死亡而不能聽、不能看、不能回應,但是,就是死了,也得挨他們的批鬥。他們依舊是鬥志昂揚,鋒芒畢露,戰無不勝,他們的氣勢像夏日裡午間的太陽一樣咄咄逼人。
“這個老賊,居然敢自絕於人民,只能把他扔進垃圾堆!”秦偉民感到自己所有的努力竟然就這麼不得施展,怒火沖天。
待圍觀的人群陸續散盡,按照秦偉民的指示,吳國傑的小分隊便七手八腳地把馮祖禮扔在已經封了的北大門邊的垃圾堆旁,叫牛棚裡來兩個人拖去火葬場,燒掉拉倒。那時恰好是正午十二點。這塊雜草叢生的地方是校園裡最背靜的一處,平常不大有人來。但打這以後,閆愛蓮卻神使鬼差的經常會來這裡,獨自靜靜站上一會兒。儘管此時的閆愛蓮並不知道,這位死無葬身之地的學者已經取得的學術成就是後人難以企及的。一天,閆愛蓮正要離開,卻見司馬紅革的隊伍從外面翻進牆來。想到他們逼迫熊雄雄的場景,他頭也沒回,穿過一片小樹林,就拐進了生物系實驗樓。他是生物系的學生。
司馬紅革得到訊息,東方大學美術系有資產階級。他們用資產階級的人體雕塑畫修正主義的肖像。她沒有選擇走東大門,因為她不想遇見吳國傑的隊伍。他們帶了棍子和麻袋,直衝美術系。美術系三層高的大屋簷下空無一人,這支隊伍開進來,見門就踹開,進了門,便掀桌子,砸櫃子。最後,他們衝進了畫室,與六尊石膏雕像不期而遇。
“砸!”司馬紅革一聲令下,嗓音沙啞。她的隊伍便行動起來,第一棍便是對著雕塑的下半身猛砸過去,整個雕塑的上半身倒落在地。第二棍便是對著女性雕塑的胸部猛砸下去,身體從左肩斜裂,分成兩半,一半東倒,一半西歪。忽然,有美術系的老師和學生衝進來,他們推開司馬紅革的人,用畫室裡的畫架和畫板砸向其餘四座雕塑。這六尊雕塑是徐悲鴻大師省吃儉用、傾其所有而從法國購得並輾轉託運回南京的。對此,當時美術系的老師和學生沒有一個不知道的。
美術系的師生和司馬紅革的隊伍共同合作,就這麼幹淨、利落地砸掉了這六尊雕塑。在他們看來,這些不知羞恥的雕塑應該粉身碎骨並死無葬身之地。
等吳國傑的革命造反派小分隊趕到美術系的時候,看到的是一派激動人心的場景:
“向革命小將學習!向革命小將致敬!”美術系的年輕教師楊夕照帶領他的隊伍振臂高呼,聲音響徹整個美術系,驚飛大屋簷下棲息的一群小麻雀。
這麼兩次交鋒,吳國傑徹底地記住了司馬紅革。而面對前來慶功的吳國傑以及他的小分隊,司馬紅革則是一笑泯恩仇,足夠大氣,頗具領袖風範。吳國傑和司馬紅革再度相遇,則是二十年之後的事情。之前,兩人雖說是在同一座校園裡,彼此也都知道對方,但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交流。已經三十四歲的司馬紅革依舊風風火火,而四十一歲的吳國傑正值人生的巔峰時刻。
吳國傑做學生處長已經三年了,他是三十九歲上任的。在他上任之前,東方大學就開始申請自主招生的資格,一直都沒有獲准。這件事情讓他坐臥不寧。他寫了厚厚的一沓報告,陳述自主招生的社會價值和學術意義。他以“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名義,多次隨校領導去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