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來了也不管用。下面的話就越說越難聽了。突然,人群裡有人號啕:
“大哥哎——大嫂哎——你們什麼好吃的都給她吃,什麼好用的都給她用,什麼好穿的都給她穿,把她當自己親生的女兒,啊呀媽呀老天爺啊——她現在要來挖你們的墳,啊呀媽呀老天爺啊,你快睜眼看看吧,這可怎麼辦啊……”
一群人都開始嗚嗚地哭了起來,那悽慘的陣勢驚呆了夢飛,她看看李崇霄,低下頭,李崇霄生怕她支撐不住,趕緊走近她的身邊,時刻準備著給她提供一份依靠,一句話也不說。夢飛就站在那兒,一動都不動。
等眾人的哭聲慢慢地停歇下來,她轉過身來,輕聲地對小叔說:
“小叔,我要去看看我爸媽。”
眾人完全地靜了下來,都看著小叔,然後,窸窸窣窣地跟在小叔的後面,陪著夢飛去山坡上的墓地。
很小的一個墳堆,新土。墳頭上扣著個碗大的圓形土疙瘩。
“給我哥嫂合葬的。”小叔說著,嘣地一聲跪地,號啕起來。眾人又是一陣哭喪。
夢飛幾近昏厥,幸而李崇霄給了她及時的依靠。
司機開著車,搖搖晃晃地,繞了好大一圈,才到了山腳下。李崇霄扶著夢飛上車,剛走到車邊,那條大黃狗又跑了出來,衝著夢飛和李崇霄,呼呼地,狂跳不止;汪汪地,狂吠不止。車開出好一段路,都還聽得見。
一路上,風吹斜雨,夢飛一句話也不說,就聽得車窗玻璃上的雨刮來回吱吱擺動的聲音。她不哭,也不氣:爸爸和媽媽是小叔的親哥嫂,他當然不能接受把他們帶回南京,再者,小叔他們也絕對不能容忍把哥嫂給燒成灰的。她閉上眼睛,只想著爸爸、媽媽一直以來有多麼地疼愛自己。
李崇霄曾經問過夢飛,想不想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夢飛說,不想。他們不要她,自然是因為不能夠要她。她不想去給他們添麻煩。也曾經問夢飛,想不想知道親生父母是做什麼的,夢飛說,不想。李崇霄說,他們可能是詩人,至少有青春詩人的情懷,不然,不會給她取這麼個富有詩意的名字。讓她離開他們,他們的夢便也飛走了。李崇霄建議夢飛嘗試著這麼去理解的:或許曾經有那麼兩顆苦難的心不能夠長久地彼此靠近、彼此溫暖。
車開到了一個叫做華陽的小集市,小雨淅瀝依舊。他們下車,找了家麵店。圍著破舊的方桌,在條凳上坐下。李崇霄給每人要了一碗大肉面。駕駛員是個小年輕,三兩分鐘便唏裡呼嚕地把一大碗麵給吃乾淨了,起身到店外搭棚之下,邊抽菸,邊走動。李崇霄剛吃了兩口,想抬頭跟夢飛說這面的味道還不錯,終究是飢不擇食,卻見坐在對面的夢飛看著李崇霄碗裡面條愣神,眼白髮青,佈滿血絲。面頰潮紅,嘴唇燥白。
“你,還是先吃一點兒吧。”李崇霄關切。
“李老師,你吃吧。我,一點兒也吃不下。”夢飛看著李崇霄,嘴角微翹,聲音柔弱、沙啞。
“那,你先喝點兒水。”李崇霄心疼地望著夢飛,這無依無靠的女孩子真就像只浮萍,哪裡是她可以駐紮的土地呢?有誰是她親情、血緣的歸屬呢?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高等學府 第十五章(3)
他把水罐遞給夢飛,夢飛卻擺擺手,說是不渴,就是覺得有點兒冷。李崇霄趕緊脫下中山裝,遞給夢飛,看著夢飛披上了,自己便低下頭,連湯帶面給吃得乾乾淨淨的。他真的是餓了。付了錢,請店老闆給水罐加滿水,便跟夢飛一起回到車上,坐在後座上。夢飛閉上了眼睛,昏昏欲睡。李崇霄叮囑駕駛員,說前面就是盤山路,天色已經暗了,又有小雨,請他加倍小心。自己也微微閉上了眼睛。
一陣劇烈的顛簸,李崇霄睜開眼睛的一剎那,就聽得哐轟一聲,車子死死地卡在山坡上兩棵粗大樹幹的中間,兩個後車門嚴重變形。車的前門也打不開了,駕駛員費了好大的力氣,砸掉了玻璃窗,這才艱難地爬出車子。他告訴李崇霄,在山道爬坡的拐彎處,剎車片突然失靈,車子倒溜,方向盤打空,車子掉到了山道的下面。駕駛員下車,藉著月光,看見下面是無底的深淵,抬頭遠遠地望見零星的車燈,不禁害怕起來。
“我們在半山腰上。肯定是掉不下去,再開上去,也不可能。”他雙臂緊緊地抱著一棵老松樹,問李崇霄該怎麼辦,聲音抖得厲害。
“你趕快先爬上去,在路邊攔輛車。我們馬上也想辦法出來。”
山坡很是陡峭,司機必須得先抓住一棵樹,一隻腳抵住樹根部,一隻腳向上摸索,雙手再抱住一株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