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修建了通衢大道，成了開闊的大學城，八所大學和三所中學雲集此處。

坐在前排的楊小蘭站起來，隔著車窗，指著一片鉛灰色的建築，高聲告訴大家，那就是東方大學已經蓋好的幾棟教學、實驗樓，她在半個月前便隨校中層幹部先期到這裡參觀。大家看到了越來越近的東方大學仙林校區，整個車廂喧鬧起來：

“這簡直就是模範監獄！”

“東方大學應該開設集裝箱專業！”

“我本來想，再醜也醜不過北岸的廁所式建築，沒想到，還有更醜的！”

“我已經想象到這裡可能醜陋的程度，但是，它還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這簡直是骨灰盒建築！太他媽挑戰我們的理解力了！”

“這種黑黢黢的沒有光澤的建築顏色肯定會導致學生心理發生憂鬱！太壓抑了！”

“沒錯，這種顏色比南京大屠殺死難同胞紀念館還要讓人壓抑！”

“這種廉價的瓷磚、死灰一樣的顏色不誘發憂鬱症才怪呢！”

“這肯定是南京建築專業的畢業生給設計的，他們最擅長三種建築：第一，紀念館；第二，殯儀館；第三，墓碑。”

“敦實有餘，雄偉不足！”

“這簡直就是拋屍野外的一具被燒焦了的、扭曲了的屍體！”

文學院的人，一旦開啟話匣子，那可就剎不住了。旅遊大巴停靠在路邊，卻沒有一個人願意下車，一方面是因為正在施工，建築周圍路面泥濘，大馬路上渣土車不斷掀起塵土，另一方面是因為沒有人願意去接近這個新建的黑色樓群。

楊小蘭感覺不妙，忙不迭地讓大家安靜，並玩笑說：

“不就是個房子嘛，又不是女人，要它多漂亮有什麼用嘛。只要能在裡面上課、辦公不就行了嘛。再說啦，就是醜女人，看習慣了，也就不覺得醜了，對不對？”

“農民！”有人緊接著嘀咕了一聲，因為大家此刻都還比較安靜，估計楊小蘭不會沒有聽見。

“我們領導真會選地方，那幾座小禿山簡直就是殘冢！”有人繼續表示不滿。

“那幾座山，到時候都要裝修的，肯定要把它變成綠色的。”楊小蘭隨中層幹部來這裡的時候是副校長吳國傑親自帶隊的，沒有任何人表示不滿意，不料現在各位老師如此強烈反應，這是她始料不及的，“吳校長說了，可以把光禿的部分掛上網，撒上一層土，種上小草，這不就綠了嗎？”

“你趕緊告訴吳大帥哥，那多費事，直接塗上綠油漆不就可以了嘛！”有人諷刺。吳國傑是東方大學三大帥哥之首，人稱“大帥”。

“這幾個建築只是總體建築的一小部分，等整個都建好了，可能視覺效果就不同了。”

“為什麼學校不把方案放在網上，徵求全校師生的意見呢？”

“每個人想法不同，也很難統一的。至少，現在的是建築設計方提出來的，校領導認可，中層幹部代表贊同的。說明，還是有人喜歡的嘛！”

“中層幹部代表的任務就是告訴校領導：廣大教師都認為校領導認可的方案是最佳方案。一幫傀儡！一幫太監！”有人不滿。

“這樓蓋得好！這種顏色和樣式都非常符合我們東方大學的氣質。往後到仙林，哪裡黑就往哪裡走，一準是我們東方大學。”有人奚落。

高等學府　第二十五章（4）

尚金堂終於從後排站起來：

“這樣啊，我認為大家積極發表意見是非常可貴的，說明大家對學校建設的關心。這是好事情。我想，這樣，我們請辦公室楊主任把大家的意見集中整理一下，寫一份文字的東西，遞交給校辦，由校辦再呈報給校領導，你們看看，這樣怎麼樣？”

“好好好！沒問題，好在剛建了這麼幾棟，提意見還來得及。大家把意見發到我的電子郵箱裡面，我一定按照尚院長的指示，儘早把大家的意見反映給校領導。”

“經過南京大學，能看到飛簷鬥角。經過南京師範大學，能看到流線舒展。經過南京財經大學，能看到渾圓球體。經過南京醫學院，能看到仿生曲線。經過南京建築學院，能看節奏律動。怎麼到了我們東方大學，就剩下毫無想象力的黑匣子了呢！”有人覺得不可思議，“還他媽一天到晚的，要跟人家南京大學比，要跟人家南京師範大學比，比得了嗎？恬不知恥！”

“跟底特律的工廠建築一個樣式，跟芝加哥監獄一樣的顏色，跟……”有人覺得不說出來難過。

“行吧，都把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