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重靜靜的端詳著眼前這張粗黑而醜陋的面孔,這張面孔原是如此暴戾,如此兇厲,但是,眼前卻是這般真摯,這般誠篤,這般可愛與可親,三角眼裡流露的不是殘怖的火焰,不是狂亂的咆哮,隔著那層淚的晶幕,散發著心靈的呼喚,熱情的擁抱,出自肺腑的依依;是什麼力量改變了這些呢?晤,那是寬恕與磊落的胸懷啊。
一旁,夢憶柔在輕拭著淚,郭雙雙將她輕欖入懷,司馬長雄黯然他望,無緣大師卻在驚異的感嘆不住頷首。
寒山重強顏一笑,親自用手為猛札擦去眼淚,他伸手入懷,拿出一個錦囊塞入猛札懷裡:
“留著這個,裡面是三粒‘紅心明鑽’與三粒大寶石,猛札,別推讓,這並不是代表什麼,只算是你在白玉宮裡冒險一場的小小酬勞,其他的珍玉珠鑽,我已全給了無緣大師,讓他廣與天下貧困之人結下善緣,異日在陰德簿上,你我也都算積了一筆福澤,收下吧,猛札,臨別無物以贈,藉此借花獻佛……”
猛札又哭了起來,激動的道:
“老天啊,此恩此德,我猛札何日才能報還?……”
寒山重輕拍他的手背,一笑:
“別哭,猛札,路途迢迢,寒山重即從此別。”
猛札瘋了一樣捧起寒山重的雙手親吻著,涕淚縱橫,咽不成聲……
又拍拍他的肩頭,寒山重接過司馬長雄手裡的韁繩,翻身上馬,猛札哭著大叫:
“再會了,寒老哥、司馬老哥、大和尚、夢姑娘、郭姑娘,你們記著我猛札啊,記著蠻荒之中這個莽漢子……”
斜刺裡,兒鷲那小夥子竄了上來,眼裡含著淚把住寒山重的馬頭,硬著聲音:
“大當家,你要再來,你是我今生最欽佩的英雄……”
寒山重抑制住了眼眶中滾動的淚珠,輕輕撫摸兒鷲的頭頂:
“兒鷲……要好好襄助你們的紅獅,有時間到浩穆院來,我會栽培你……你是個可造就的好孩子……”
兒鷲抽噎了一聲,仰首望寒山重,身子慢慢的跪了下去……
寒山重在鞍上挺起腰幹,朝四周抱拳為禮,大聲道:
“桃花源自猛札大當家以下諸位弟兄,寒山重等人就此告別,各位隆情高誼,寒山重等將永存於心!”
他一轉頭,與猛札淚眼相觸,沉聲道:
“山高水長,後會有期,猛札,別了。”
說罷,寒山重向早已上馬靜候於側的各人一揮手。抖韁絕塵奔去,六乘鐵騎剛一撤蹄,猛札已高舉雙臂,哽咽著大吼:
“跪送恩公……”
近千人吶喊一聲,自猛札為首紛紛跪下,嘴裡喃喃祈念著—種不易聽懂的詞句,這詞句隱隱飄蕩在空氣中,像咒語。似禱文,在傷感裡有著一股神秘悽惻的意味……
六乘鐵騎去遠了。消逝了,只有遠處被馬蹄揚起的塵埃還氳氤著薄薄的迷濛.薄薄的,映人札流淚的晶珠裡。膚上像刀子刮,嗯,已是冬天了不是,約莫著就要下雪了口阿。
寒山重用虎皮披風裹著身體,黑巾拉在口鼻之間,司馬長雄與他是同一打扮,夢億柔裡面穿著紫黑襖,外套大絲綿斗篷,就露出一雙眼,郭雙雙也是一樣的穿著,只是斗篷是青色的,無緣大師大僧袍掛外加一襲羊毛裡的大袍,錢琛卻是一件新黑皮袍子襯著厚絲棉的馬甲,風吹不透,但各人吸進的空氣卻是冷得發澀。
遠處是山。近處是嶺,天地一片昏茫,這條驛道—直婉蜒而去,像是一輩子走不到邊,漫長又單調。
寒山重遙望了半晌,低沉的道:
“這地方真是淒涼,天夾著地是一個色調,灰濛濛的……”
司馬長雄拭拭眼角。道:
“就要入夜了,找個什麼地方打尖才是要緊……”
寒山重點點頭,聲音悶悶的:
“從來沒走過這條路,卻不知何處有鎮集可供休息?”
夢憶柔兩隻水汪汪的大眼一膘。輕輕的道:
“快趕一陣試試看,要不,找個避風的地方將就一宿也可以……”
馬兒又開始賓士了,寒山重抽空捏捏夢億柔的小手,溫和的道:
“江湖上的日子是淚綴著淚,苦連著苦,小柔,委屈你了……”
夢憶柔的大眼睛裡流露著真摯與坦然,她策騎靠近了寒山重:
“別這麼說,山重,我跟著你。就打算吃苦來的,你能受的,我又為何不能受?”
寒山重情感的手摟著她,兩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