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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部分

每一處的鮮花綠葉,從來不能使他忘記曾經的血染宮闈。

所有見過她、識得她的人,在她離開去往龍城之後,都要忘記她,不準再提起她。

私下議論她、在他面前詆譭她和她雙親的人——

殺!

記得那一夜,初雪降臨。宮中十幾名嬪妃、無數宮女太監的鮮血,染紅純白地面;宮外七名官員及其家眷滿門抄斬,數目兩千餘。

那一夜他終夜都在飲酒,笑看歌舞昇平,只是心底、耳邊,始終迴旋著淒厲的慘叫聲……那時只是怒、只是恨,不覺得疼,不知何為憐憫,忘了什麼叫做心懷天下。從那夜開始,直到她死去,他才知道了何為痛入骨髓。

才知疼痛早已入骨。

在得知噩耗之後,有人送來了她的親筆書信 。

他記得當時的狂喜,以為天下人都在欺他騙他,她沒死,不曾離去。可那只是她最後要告訴他的隻言片語。

在離開之際,她求他,放過季允鶴,放過衛玄默,放過所有無辜之人。

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請求。

末了,卻是以性命為蠱,以身死為咒,要他必須答應,否則,將生生世世厭惡他。

其實不怕孤獨,早已習慣孤獨,只是怕她生生世世厭惡。

她是那般吝嗇,最後的言語,連個恨字也不肯給。

若是痛恨,他不怕。

恨,需要的是與愛相同的力氣。而厭惡,來得太過輕易。

他想,其實她是瞭解他的,知道用怎樣的言語達到目的。

她沒將他徹底毀掉,卻已使得他逐漸陷入孤絕境地。

龍渄的母妃,本該在開殺戮的那一夜死去。因為太后、皇后,他勉強留下了她性命,可她詬病柳寒伊的那些尖刻的話,他無法忽略、淡忘。她又性子剛烈,每每提及舊事,言辭仍是無所顧忌。

他不能忍受。

不論怎樣由愛到恨,柳寒伊是除了他誰也不能不尊重的女子。

他是天子,想殺誰,太容易,又有龍洛的母妃推波助瀾,所以宮裡在經年之後又見血光,之後禍事蔓延成災。

就是這樣,失去了一個又一個愛他或愛他榮華的女子,失去了一個又一個孩子對他的尊敬愛戴 。

如今身在柳城的七萬名最出色的兒郎,日後將有大半埋骨在那山清水秀之地。知情之人雖然不敢說,但他能看出,都覺得他殘酷。

連她都能失去,連她都曾忍心傷害,還有什麼值得他仁慈。

那些勇士,就算是晚一步去為她陪葬了。

她去過柳城,喜歡那地方的名字,也喜歡那裡的一切,曾數次作畫,畫下那裡讓她歡喜的景緻。

她若有靈,偶爾會去到那裡吧?自然還是會說他殘酷。

沒關係,已不能更改,就讓她將他的殘酷記得更清楚。

等來世,若能相逢,再將一世殘酷化作溫柔。

來世,不再傷害,不會再看你離開。

能不能夠讓我彌補今生所有虧欠。

來世不要記得我,只需遇到我。

他無意識地走入柳園,遊走在空曠的室內,看著牆上懸著的她的字畫、繡圖。手裡有的,僅只這些而已。

自她離開之後,他在這宮中,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處理朝政在養心殿,晚間歇在柳園。

柳園,這地方每日都讓嬪妃覺得刺眼,他不是不知道。可她不喜宮內一切,他就只好用她能夠喜歡的稱謂來命名自己用來睹物思人的地方。

在衛玄默進京之前,他偶爾會去衛府走走,試著去感受,她在那樣一個地方,會不會過的安好 。還沒想清楚做出決斷的時候,一切已經結束。

結束了。

撿盡寒枝不肯歇,寂寞沙洲冷。

他默唸著她提在畫作上的詩句。

可不就是。

當夜,蕭晨逸在養心殿批閱奏摺的時候,蕭龍渄過來了,提出要去柳城。

蕭晨逸搖頭以示不贊同,“那裡的情形,你去,十有**會喪命。”

蕭龍渄道:“雖死猶榮。”

“事關重大,不是你與摯友同甘共苦的時候。”蕭晨逸點破原由之一,卻沒將話說死,“待你成婚之後再議此事。”

“那麼……”蕭龍渄想說能不能將婚期提前。

“不準。”蕭晨逸再次猜出,“太后一言一語,與朕並無差別,斷無更改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