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無一人的村口,只剩下一塊立在那兒遭受了多年風霜雨打的石碑,上面雕刻著三個血淋林的大字:四方村。
花半夏竭力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儘管從小到大,自己的某些直覺都非常準確。但越往前走,瀰漫在她心間的那股不安感也愈重。每走一步,都彷彿行走在陰森的黃泉,偶爾踩到枯枝落葉,“噼、啪”的聲音都響在心頭。藉著昏暗的天光,四處可見無人耕作的農田和菜地。炊煙沒有升起,燈火也遲遲沒有點亮,腳邊接連竄過幾只肥碩得驚人的田鼠,血紅血紅的眼和“咯吱、咯吱”的磨牙聲,都似乎是想在她那雙破爛的鞋上再啃上幾個洞。她越走越覺得不對勁,終於停了下來。她抽抽鼻子,嗅到了一股什麼東西發酸腐爛的惡臭。
冷冷一陣陰風從當口吹來,刀斧似的劈開她塵封已久的記憶:當年桃花村裡死了三天才被人發現的王瞎子,他的小屋裡瀰漫的,也是這麼一股腐爛的酸味……那是死屍的味道。
涼��}的寒意沿著脊背一路攀升,花半夏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毫無徵兆地——“你……”磨砂似的嗓音自她腦後勺處響起,無異於在她耳邊打了個焦雷。
花半夏猛地回頭,這一回頭,驚得她連退幾步,魂都飛上了天,躲在月亮後頭瑟瑟發抖:眼前立著一個黑黢黢的瘦漢,蓬頭垢面,尖錐子似的臉,幽幽一雙鬼火般的眼睛陰森森地瞪著她,彷彿是剛從墳地下爬出來的餓鬼,一張嘴,滿口黑牙:“你從鎮上來的……”她僵著臉,舌頭打結,說不出話來。突然,那人爛著膿包的手就死死箍住了花半夏的臂彎,雙目厲鬼似的暴睜起來,血紅血紅,發狂道:“鎮上的郎中跟官差呢?藥材!藥材……”
花半夏全身的汗毛彷彿都在一瞬間紛紛倒豎起來。合著一聲短促的驚叫,她的雙手本能地往前推了一把。那人好似失去了力氣,往後踉蹌幾步,便像斷了線的木偶,直挺挺地癱倒在地。兩腿直打顫的花半夏也不敢去看,不住地往後倒退,臉色青白,心跳如擂。
天,更黑了。慘慘陰風拂過柴門,發出“嘎、嘎”的蒼老的聲響,格外��恕;ò胂牟揮勺災魍�蟮僱說耐�保��醪幻睢;又�蝗サ暮�猓�プ×慫�男腦啵��乃浪饋K�孀》⒚頻男乜冢�行┩覆還��礎:鋈恢�洌�講嘔夠ЩЫ舯盞吶┥幔�恢�潛徽饃�燜����故切峒�蘇餼夢サ摹⑾駛畹鈉�ⅲ�簧壬讓澎橄癖荒持只�卮ザ��鉸叫��卮蛄絲�礎K嬤��猜鉸叫��鼗緯鮃歡涯:�磺宓娜擻啊N摶煥�猓�擠鶴懦臉戀乃榔��
月出雲端。藉著慘淡的光線,那些人的景象,清晰地烙在她的眼底,如噩夢般。
蹣跚而出的眾人,面上皆泛著詭異的青色,嘴裡發出被病痛折磨的□□。一瘸一拐的男子幾乎爛了半邊臉,膿水順著他的下巴滑落;躲在大人身後的幼女戰戰兢兢地偷看她,仔細看,她佈滿血絲的右眼都被撐成了雞蛋大小,異常恐怖;拄著柺杖的老太盲目地往前伸著手,滿嘴的瘤子:“疼、疼啊……”所有人挽起的袖子和褲腿之下,結痂的醜陋傷疤都驚心動魄……
環顧四周,這些搖搖晃晃的“鬼影”緩慢地向她包圍過來,嘴裡唸唸有詞,彷彿是在哭,又像是在喊,血腥裡夾著飢渴……好一幅地獄眾生相。花半夏的腦子嗡嗡作響,只覺天旋地轉,兩腿一軟,就快要暈厥過去。
我怎會,來到了地獄?
指甲深深地掐進了掌心,沁出了一絲血。這微弱的痛覺,終於令花半夏醒過神來。茫茫中,瞅中了一個包圍圈的缺口,她用盡平生力氣,拔腿就跑。幾雙幽幽的手伸向她,終是慢了一步,只擦到袖子。
整個村莊都陷入黑暗。
花半夏磕磕絆絆地在夜色中亂竄,左拐右拐地也找不回原來的路。她一面飛奔,村裡的燈火一盞接一盞地亮,如聊齋鬼怪趣談般詭異。當眼前冒出一大片空曠時,兩腳一涼,竟是踩進了水灘裡。她狼狽地往後退,眼前水光盈盈,然而,藉著昏暗的光線,她看清,河面上漂著家禽的腐爛的屍體,個頭不小的蒼蠅嗡嗡嗡地四處飛舞。劇烈的惡臭迎面撲來,她搖晃了兩下,扶著牆面幾乎要乾嘔。
門窗開合處,隱約傳來說話的嘈雜聲,蹣跚的腳步聲也錯雜其中。花半夏既驚且懼,腦子亂成了一團漿糊,不知道會從哪裡又冒出一團“惡鬼”,不知道該何處容身,她只想躲起來,躲過今夜再說。
再不敢多想,她一頭就扎進了離她最近的那扇虛掩著的宅門。
☆、白飛白
燈火如豆。
昏黑的小屋裡,白飛白仍手握一卷醫書細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