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黃莊頭那句充滿討饒意味的“手下留情”幾個字,宋大少爺早氣炸了肺腑。若不是當天他爺爺和老孃就站在對面,他當時就想找那雷寅雙一較高下了。
且回家後,宋三兒宋欣悅還不依不饒地跟她爺爺告了她哥哥一狀,直把宋欣誠如何不問青紅皂白就想打人,還張狂地喊出“出了事我兜著”的話,全都給宋老爺子學了一遍。
那宋老爺子在前朝時就是個有名的雅士,最是在意個名聲,也最忌諱家裡子侄為害鄉鄰,聽寶貝小孫女那麼一說,老爺子立時就吹起鬍子瞪起眼,把宋大拎過去狠狠地教訓了一通不算,還關了他兩天的禁閉。
宋大早聽說了江河鎮七月半大集的熱鬧,也早有心要去逛大集的,偏因著這點小事叫他爺爺關了他的禁閉,他不敢把怨氣發作到他爺爺和寶貝小妹身上,自然就把所有怒氣全都積到了那雷家姐弟身上。
也虧得他之前寫信給城裡的幾個小夥伴,約了大家一同過來逛大集。而因著七月半是傳統的“鬼節”,城裡鄉下講究的人家都有些忌諱,便沒在正日子放幾個孩子下鄉。直到十七這一天,打聽著這是最後一天大集,且廟裡還有**事,想著應該能借由佛祖的威力壓住鬼氣,家長們這才放了那幾個熊孩子下鄉。那宋大因此才被他爺爺給放了出來。
三四個城裡來的熊孩子,在小鎮的集市上晃當著,便是他們不表明身份,那身迥異於鄉民的時髦裝束,以及前呼後擁的小廝僕役們,也已經擺明了他們那似高人一等般的身份。
小鎮百姓最是謹慎,看到這樣的人,自然不會主動靠前。便是一向對外來事物充滿了好奇心的孩子們,也只敢遠遠尾隨著他們看個熱鬧。
宋欣誠見鎮上的孩子都那麼帶著恭敬和畏懼遠遠尾隨著自己,那自我感覺立時更加良好了起來。因此,當他在廟門口忽然看到雷家姐弟時,原本受著祖父的再三交待不許惹事的他,立時就把那交待甩到了腦後,卷著衣袖叉著腰,就站到了涼粉攤前,衝著忙碌著的虎爺一揚下巴,大聲喝道:“你就是‘虎爺?!”
鄉下人原就膽小,這會兒看到幾個錦衣少年圍了攤子,便是已經給了錢還尚未拿到涼粉的,寧願破了這點小財,也不肯叫自家受了無妄之災,立時拉著老婆孩子離了這是非之地。
這宋欣誠心裡記著“虎爺”的模樣,虎爺雷寅雙卻早已經忘了宋大——別說宋大,她連他妹妹宋三小姑娘都快忘光了——正殷勤地招徠著生意的小老虎一回頭,見客人跑了,再一回頭,看到攤子前面一排豪奴闊少,心裡那個氣啊!
自她得了“虎爺”的名號後,就常有人拿著那句“你就是虎爺”的話作為開場白來下戰書。且才剛聽賀貨郎他們形容過街頭混混們的惡形惡狀,這會兒就算宋大沒喝出那句挑戰式的問話,雷寅雙心裡也已經把他們跟鬧事混混給劃了個等號。
因此,看到客人紛紛竄逃後,雷寅雙並沒有像李健那樣去攔客人,而是二話不說地解了身上的圍裙往小兔手上一塞,又衝宋大等人勾了勾手指,轉身就領著人往街口外走去。
小兔一看,立時也解了圍裙往小靜手上一塞,轉身跟了上去。
李健見了,也想跟過去,卻叫三姐一把攔了下來,道:“沒事兒,雙雙能應付。”
說話間,雷寅雙已經領著人走遠了。看到“惡少”走了,那些原想破財免災的鄉民們見了,頓時捨不得已經花了的錢,紛紛回來又要了涼粉。李健看著若自己再走開,這攤子上就忙不開了,只好一邊安撫著客人,一邊不放心地往小老虎背影上看了兩眼。
板牙見他那樣,便笑嘻嘻地一邊給客人上著涼粉一邊道:“放心吧,雙雙姐厲害著呢。”
再說那宋大。
宋大點著虎爺的名號,原不過是個開場白,下面原還有其他話要說的,卻不想他那挑釁的詞兒還沒說出口,就叫雷寅雙跟招貓招狗似地衝他勾了勾手指,然後人就自顧自地往街外頭走了。
宋大愣了愣神,立時覺得這樣也好,省得當街鬧出什麼事,叫老爺子知道,他的屁股又得遭殃。於是他向著他那些狐朋狗友們一歪頭,一眾人等便都跟在雷寅雙身後往街口外擠了過去。
雷寅雙是久見了這種陣仗的,自是不以為意。她一邊走著,一邊互按著兩隻手,活動著手指關節,一邊想著這幾個小子是打哪兒冒出來的,不想忽然有人從後面跑上來扯了扯她的衣袖。
她回頭一看,卻是驚訝地發現,竟是小兔。
小兔沒吱聲,只順勢拉起她的手,抬著眼默默看著她。那微微泛藍的眼白,襯得一雙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