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地鑽進了巷口。
雷寅雙和小兔都知道三姐這要強的毛病的,倒都是不以為意,只相互看了一眼。
二人才剛要回頭往客棧過去,卻是差點就撞到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後的李健身上。
李健手裡拿著書包筆袋,看樣子是要去學堂。
雷寅雙想了想,問著李健道:“今兒初八了嗎?”學裡每月逢初八、二十八兩次月考。便是花姐跟學裡說好了,平常可以不叫李健去學裡讀書,考試時他則是必要到的。“學堂在鎮公所那兒。”她指著相反的方向道。
李健沒理她這話,只看著鴨腳巷裡三姐的背影皺著眉頭,然後低頭對雷寅雙道:“她幹嘛老這麼欺負著你?”
雷寅雙愣了愣,然後笑了,對李健道:“三姐沒欺負我,她就是……說話就這語氣。”
李健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道:“你就替她找著藉口吧。你也忒好脾氣了。”他拿手指一撥她垂在腦勺後面的馬尾辮子。
小兔立時就把小老虎拉遠了一些,抬頭不滿地瞪著李健。
自小兔開始跟李健借書看以來,二人的關係已經有所緩和了,可小兔仍然把小老虎視作是自己的“窩邊草”,他可以容忍李健遠遠看著她,卻是再不許他碰上一碰的。
李健不由抬著眉跟小兔一陣目光對峙。他開始有點煩這孩子的獨佔欲了。
他二人目光對決時,小老虎卻是對身處的“戰場”一無所知,只嘆著口氣對李健道:“你誤會三姐了。”
李健從小兔身上收回眼,看向雷寅雙。
雷寅雙指指他手上的書包筆袋道:“你先去上課吧,回頭我再跟你講三姐的事,省得你老是誤會她。”
李健道:“不急,考試前到學堂就行。”說著,從小兔手裡接了瓦罐過去,一邊領著虎兔二人進了客棧,一邊問道:“這又是板牙奶奶熬的什麼湯?”
雷寅雙把這鴿子湯的來歷給他說了一遍,又看著他把湯交給胖叔拎去後廚,她這才靠著樓梯欄杆,壓著聲音把三姐的事跟李健說了一遍。
卻原來,三姐不僅早慧,記事還早。她記得的最早的事,便是應天軍遭遇韃子伏擊時,她父親將她捆在身上突圍的事。那時候她不過才兩三歲。當姚爺從死人堆裡扒出三姐時,他以為三姐年紀小,什麼都不記得了,可其實三姐什麼都記得。她清清楚楚記得,前一天還逗著她說笑的叔叔阿姨們,如何慘號著被人像稻草一樣收割了性命;她記得她母親如何在把她拋給騎在馬上的父親後,被一支長矛釘在牆上;她父親又如何用身體死死護住她,被韃子的鐵蹄踩得面目全非……
“之後的好幾年,三姐都不肯跟人說話。”雷寅雙嘆著氣道,“後來便是願意跟人說話了,卻是再不會和軟著語氣了。我猜,她大概以為和軟著說話,會叫人覺得她很軟弱吧,所以她才處處要著強的。”
李健聽得不禁怔在了那裡,心下一陣劇烈激盪。和三姐一樣,他也曾親眼目睹他父母的被害。那時候他也不過才三四歲年紀。但和三姐不同的是,他是真的不太記得那時候的事了,只在心裡留下一些恐怖的陰影。偶爾午夜夢迴時,記憶裡模糊的尖叫仍能驚得他一夜不敢閤眼……他簡直不敢想像,一直什麼都記得的三姐是如何挺過這些年的……
他垂著眼,叫雷寅雙一時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直到胖叔把那鴿子湯用碗盛了,放在托盤裡端出來,見李健竟還站在樓梯下面,不禁奇道:“今兒不是要考試嗎?再不去可真晚了。”
李健這才回過神來,對雷寅雙說了句,“回頭我們再聊。”便匆匆抱著書袋筆袋跑了。
雷寅雙先還衝他的背影笑話著他,忽然想起什麼,趕緊追出去,衝著他的背影叫道:“我跟你說的,你可別告訴人去!”
李健轉過身,倒退著衝她和小兔揮了揮手,喊了聲“知道了”,便朝著學堂跑了過去。
不用上學的小兔和雷寅雙這才再次回到客棧裡。見剛才還在那裡的胖叔這會兒竟沒了人影,雷寅雙趕緊問著守著店堂的瘦猴,“胖叔呢?”
“上去了。”瘦猴道。
正說著,胖叔又下來了。
雷寅雙問:“湯呢?”
“送上去了。”胖叔道。
“誰在上面?”雷寅雙又問。
“你爹啊。”胖叔的手在雷寅雙的腦袋上按了一下,便又回他的廚房裡忙碌去了。
雷寅雙則和小兔對視一眼,手拉著手地上了二樓。
自花姐受傷後,雷爹就暫時關了鐵匠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