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無比遺憾地看著而前那條道道剖痕幾乎完美無暇的玉腿,惟有嘆息一聲。他手一揮,一縷寒風將這截玉腿和石臺上的血跡都吹了起來,掃落繞臺而過的地泉中。地泉水流湍急,載著這一汪殷紅遠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虛無一把扯下身上血清斑斑的白布,裸身泡進石廳角的一汪滾熱溫泉中,仰望石廳洞頂,先是指指默算片刻,然後高聲開罵:“幹你孃親!這黃道大吉的日子,深更半夜的鬼嚎什麼,害得我道心不穩,枉費了這麼好的一段材料!不過話說回來,你這小子呼得還真不一般,這麼厚的山壁都擋不住,若是修不成仙,來世投胎當個嚎喪的,倒還真餓不死你!”
他破口大罵了整整一刻,才算稍出胸中一口惡氣,只是整個石洞的陣法皆是針對他而設,是以這些罵聲只能在石洞大廳中徘徊,根本透不出洞口四壁半步,與吟風嘯聲穿山而來的氣勢相比,實是天淵之別。
叫嚷了一通後,虛無似也有些累了,一身細膩白晰的肌膚在滾熱溫泉的浸泡下也逐漸泛起一抹紅色,他輕撫著自己的肌膚,急劇起伏的胸膛漸漸地平緩下來。他閉上雙目,身體全部沉入冒著細小氣泡的泉水中,緩緩放鬆四骸。
就在此時,空中忽然落下了一小塊碎石,撲通一聲掉入溫泉,將幾滴泉水濺在虛無的臉上。
虛無雙眼驀然張開,一對幽瞳中光芒閃耀不定,頃刻間黑色盡褪,濃濃血色翻湧上來,剎那間佔據了整個瞳孔。一時間整個石洞大廳邵泛起一層暗紅光芒,似乎所有的東西部染上了血色。
虛無沉在水下的一隻手慢慢抬起,在眼前一點一點張開。
掌心中,赫然是剛剛落入水中的那塊碎石,石塊一角塗著一小塊鮮紅色彩,看上去非是天然色澤,不知是以何種顏料塗成,雖經水浸,絲毫不見褪色。
虛無閉上雙眼,屏住了呼吸,片刻之後才重新張開,再次凝神打量掌心中的這一小塊碎石。碎石上那一小塊鮮紅愈發豔麗,在石洞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妖異。虛無吐出一口濁氣,始首望向洞頂。
洞頂密密麻麻地繪滿了咒符,四壁,甚至地面亦如是,合在一起形成一座三尸鎖魄陣,天羅地網般,牢牢扣住了虛無的三魂七魄,無隙可乘。令得他非有虛玄同意,出不得了石洞半步。
虛無目光如電,只搜尋了方丈之地,剎那間已鎖定三尸鎖魄陣中央的一處。那個鮮紅的咒符上缺損了小小的一角,恰好與虛無手中的碎石一模一樣。
虛無猛然從溫泉中立起,雙目血光大盛,緩緩浮上了半空。他雙臂於胸前交叉,垂首虛立了片刻,方綻舌斷喝,聲如炸雷,雙手猛然向上揮出!一道如有實質的血紋從他身體中滲出,瞬間擴散至石洞的每一個角度,與四面八方的三尸鎖魄衝撞在一起!
這一下撞擊,沒有毫光閃耀,也沒有乍響雷鳴,只是這宏偉的天然石廳似乎突然跳躍了一下!
這一聲斷喝及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幾乎耗盡了虛無全身美元。他凝立於空,肌膚下時時會掠過一道鮮豔的血色,頸側的青筋急劇跳動不休。
一片寂靜中突然傳來噼噼啪啪數聲輕響,又有數顆碎石自洞頂掉落,三尸鎖魄大陣雖只損了數百咒符中的六七個而已,但在虛無眼中,此陣實已是千瘡百孔,不堪一擊。
在虛無近乎於瘋狂的長笑聲中,石洞洞頂碎石殘片如雨紛落,只在剎那之間,三尸鎖魄陣己被盡數破去。
虛無凝立虛空不動,雙眼緊閉,肌膚陣青陣白,接連換過十種顏色後,才慢慢恢復了往昔的白晰細嫩。他陰森森地笑了起來,清秀若女子的五官有些扭曲,雙膜中不見黑白,唯有血霧氯氟瀰漫,幾乎就要滲出眼眶。
他身體一傾,就此落在地上,舉步向石廳出口行去。臨到出口時,虛無身體輕輕一顫,猶豫了一下,終邁出了那一步!
這一步邁出,自然而然的虛無就出了石廳。這一次他毫髮無傷,根本沒有以往那撕魂裂魄的痛苦,也沒有神魂俱滅,不得輪迴的危局。
虛無立了許久,嘴角才浮起一絲奇異的笑容,自語道:“虛玄啊虛玄,你關了我這許多年,可沒想還會有這麼一回吧?枉你道行通天,也算不到那小子的叫聲竟然有這等功效!”
他大步穿過曲曲彎彎的天然甬道,終出了石洞,立在半崖之中展目四顧,深深呼吸夜間山地微涼而澄澈的空氣。
虛無看了看夜空彎月,環顧過群峰隱隱,再垂首望望下方沉睡中的山林,終長笑三聲,化光而去。
章四十 縱情 中
紀若塵悄悄從邀月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