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三千多大學生集合在天安門前,發出憤怒的呼號:“取消二十一條!”“保我主權!”“嚴懲賣國賊曹汝霖、陸宗輿、章宗祥!”“妥速解散,不許學生集會,不許學生遊行!”總統徐世昌離席,要國務院總理錢能訓立即打電話給警察總監吳炳湘。
總統、總理都忙著去下命令,午宴半途而散。躲在總統府裡如坐針氈,曹汝霖和章宗祥決定還是回家。於是,兩人同乘一輛轎車,駛出了總統府,途經前門,向東,拐入小巷,駛入狹窄的趙家樓衚衕,出了衚衕西口,往東,到達曹宅。曹汝霖邀章宗祥入寓小憩,兩人下車,見門口站著數十名警察。往日,曹寓門口是沒有警衛的。一問,才知是警察廳派來的,為的是防止學生闖入曹寓。曹汝霖見有那麼多警察守衛,也就放心了,跟章宗祥步入客廳,沏上一杯龍井清茶。悠悠啜茗,算是鬆了一口氣。一杯茶還未喝完,嘈雜之聲便傳入耳中,有人入內報告,學生遊行隊伍正朝此進發!“不要吃眼前虧,還是躲避一下為好。”曹汝霖放下手中的茶盅,從紅木太師椅上站了起來,對章宗祥說道。
曹汝霖略加思索,喚來僕人,把章宗祥帶進地下鍋爐房躲藏。那鍋爐房又小又黑,堂堂公使大人此時也顧不得這些了,龜縮於內。
曹汝霖則避進一個箱子間。這小小的箱子間,一面通他和妻子的臥室,一面通他兩個女兒的臥室。據臺灣傳記文學出版社出版的曹汝霖的《一生之回憶》一書所載,曹汝霖當時的情景如下:“我在裡面,聽了砰然一大聲,知道大門已撞倒了,學生蜂擁而入,只聽得找曹某打他,他到哪裡去了。後又聽得砰砰嘣嘣玻璃碎聲,知道門窗玻璃都打碎了。繼又聽得瓷器擲地聲,知道客廳書房陳飾的花瓶等物件都擲地而破了。“後又打到兩女臥室,兩女不在室中……走出了女兒臥房,轉到我婦臥房。我婦正鎖了房門,獨在房中,學生即將鐵桿撞開房門,問我在哪裡。婦答,他到總統府去吃飯,不知回來沒有。……我在小室,聽得逼真,像很鎮定。他們開啟抽屜,像在檢查信件,一時沒有作聲。後又傾箱倒篋,將一點首飾等類,用腳踩踏。我想即將破門到小屋來,豈知他們一齊亂嚷,都從視窗跳出去了,這真是奇蹟。“仲和(引者注:即章宗祥)在鍋爐房,聽到上面放火,即跑出來,向後門奔走,被學生包圍攢打。他們見仲和穿了晨禮服,認為是我,西裝撕破。有一學生,將鐵桿向他後腦打了一下,仲和即倒地。……“吳總監(引者注:即警察總監吳炳湘)隨即趕到,一聲‘拿人’令下,首要學生聽說,早已逃得無影無蹤了,只抓了跑不及的學生二十餘人(引者注:實為三十二人),送往警察廳。”這便是震動全國的“火燒趙家樓”。
翌日,為了聲援被捕學生,北京各大學實行總罷課。一呼百應,北京各界、全國各地奮起響應。萬馬齊喑的中國,終於響起吶喊之聲——這是蘇俄十月革命的炮聲在中國的迴響之聲。北京大學高擎“五四”火炬,衝鋒陷陣在前。北洋軍閥把槍口對準了北京大學,對準了校長蔡元培,對準了《新青年》主帥“北李南陳”……
第二部分:前奏“新世界”遊藝場躥出黑影 1
“全國看北京,北京看北大。”一時間,北京大學成了新聞中心。
五月九日,從北京大學爆出一條轟傳一時的新聞:校長蔡元培留下一紙辭職啟事,不知去向!蔡元培突然出走,事出有因:“北京學生一萬五千人所為之事,乃加罪於北大之一校,北大一校之罪加之於蔡校長之一身。”盛傳,北洋政府“以三百萬金購人刺蔡”。為了蔡元培的安全,眾友人力勸他火速離京,暫避風頭。於是,五月九日拂曉,蔡元培秘密登上南下火車,悄然前往浙江,隱居於杭州。
一個多月後——六月十一日,又從北大爆出一條新聞,掀起一番新的波瀾。
暮靄降臨北京城。鬧市之中,前門外珠市口西,門口懸著“浣花春”字號的川菜館裡,一張八仙桌,五位客人正在聚餐。沒有高聲猜拳,只是低聲悄語。操一口皖腔、穿一身西服的是陳獨秀。不知什麼原因,那件西服顯得鼓鼓囊囊。另四位分別是《新青年》編輯高一涵、北京大學理科教授王星拱、北京大學預科教授程演生、內務部僉事鄧初,他們或者衣襟鼓起,或者帶著一隻手提包。飯足,天色已一片濃黛。王星拱、程演生朝另三位點點頭,先走了。他倆前往城南遊藝園。事先約定,李大釗在那兒等他們。
陳獨秀和高一涵、鄧初一起出門,朝“新世界”走去。“新世界”是模仿上海的“大世界”,由一位廣東商人出資建造的遊藝場,主樓四層,坐落在離“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