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奶奶慌了，一下子覺得奶奶好可憐，要不是確實情非得已他絕對不願意讓奶奶知道他已經想起這些事情來，這會兒也只有硬著心腸說道：“是的，上次回家的時候晚上做夢想起來的。從頭到尾都想起來了。”

那邊又安靜了半晌，然後才聽奶奶略微發抖卻故作平靜的聲音問道：“你怪奶奶嗎？”

“不怪，”李嶽回答得沒有一絲猶豫，不管怎麼樣，自己是奶奶一手養大的，唐凌說得對，養大於生，他絕對不會怪到奶奶身上去，“我只是想知道原因。”

那邊奶奶一下就哭了，聲音還沒放開，哽哽咽咽的，聽得李嶽心裡更難過，奶奶過了一陣才平復了一下情緒，啞著嗓子說道：“其實後來出了那種事，我一直挺後悔的，要是我一早就讓你爸和你回家了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我兒子是被我一手害死的……”

還沒說完，又是一陣抹淚，李嶽勸了老半天才止住，奶奶繼續說道，“本來你爸爸唸書念得好好的，你不知道吧，他是我們那條街上第一個考上大學的，我孤身一人把他拉扯大，他從小就很爭氣，從來沒出過什麼岔子，可是他進了省城上大學，去了一年，第二年死活就不讀了，硬是要出海，我真搞不懂他想些什麼，他爸，也就是你爺爺就是在海上出事的，而且他大學上得好好的，怎麼就一心想出海了呢？我不準，他直接就在學校把學給退了，我去學校裡找他們班主任說了那麼多的好話，好不容易才讓他答應只要你爸他回去上學退學什麼的可以不追究，結果倒好，你爸壓根就沒再回來過，託人給我帶了個口信，就這麼突然跑海上去了。我當時氣得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米水不進，他都再沒個音訊。”

李嶽聽到這兒，不由得也對他爸有了點意見，這麼幹也太自私了吧。

那邊奶奶接著說道：“再然後就是三四年了，有天我突然又接到信了，說是他要回來了，我心裡那個高興啊，不管怎麼說終究是我兒子啊，回來就好，人平安就好，我當時甚至還想再去求求他們那個班主任，看能不能把之前的幾年時間辦成休學，他一回來還是繼續念去。”

這下李嶽徹底明白了，奶奶當初這麼不讓自己父子兩回家完全是自己的緣故，奶奶一看著他這麼個來歷不明的拖油瓶，又耽擱自己兒子的學業前程，肯定得冒火。

果不其然就聽奶奶說了，“那天其實我等他等他好久，因為帶信的人沒說具體時間，我就坐在院子裡面望啊望，深怕他回來了見家裡沒人又給走了，然後終於被我等到了吧，他手裡抱著一個你。我當時真是氣暈了，一下子覺得什麼希望都沒有了，他就說這是他兒子我孫子，連你媽是誰都不肯說，我再怎麼打他罵他哭他求他都沒第二句話，我當時真恨不得從來沒生他養他過了，連帶著也恨上了你。”

說到這兒，奶奶小聲笑了一下，“小嶽啊，是不是覺得奶奶挺壞的，你五歲之前我從來都沒抱過你，也沒答應過你喊我一聲奶奶。”

李嶽默然，久久才說了句：“奶奶，我不恨你，是我拖累了我爸。”

“胡說！”奶奶這一聲聲音挺大，“什麼拖累不拖累的，你是他兒子我孫子，那都是應該的！他後來出事情，那都是自找的！”

“奶奶……”李嶽的聲音也有點哽了。

“哎，乖孩子，”奶奶答應了聲，又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可不要太多心啊，那些事情記起了也就記起了，千萬不要放在心上。你記住，千錯萬錯都不是你的錯，絕對不要背什麼心理負擔啊。”

“嗯。”李嶽抽了抽鼻子。

“……”又過了好一會，奶奶又說道，“其實吧，你爸和你秦阿姨結婚後，我還悄悄去看過你們，你秦阿姨人不錯，對你們爺倆都挺照顧的，我本來還以為就這樣也可以放心了，誰知道後來出了那樣的事情。”

“嗯，秦老師是個好人。”

“你真全部想起來了？”那邊奶奶驀然音調又拔高了。

“嘿嘿，”李嶽都被自己奶奶這麼試探自己給搞得破涕而笑了，“真想起來了，一點不漏。”

奶奶嘆了口氣，“想起來了就想起來了吧，我是寧願你永遠也記不起來的，當年剛出事那一會兒你整個人都傻了，要不是你唐叔叔請了個專家來給你看看，還不知道你現在都變成什麼樣了。”

“呵呵。”李嶽賠笑。

“就拿你爸的事情當個教訓吧，”奶奶說道，“以後你可得記住，珍惜眼前人啊，千萬不要什麼事都只顧著自己，多為對方想想，你爸哪兒都好，就是太自私了。不管愛情還是婚姻，都得兩個人努力才行啊。”